◎那个少年啊,你多亲近着◎

其实, 薛昭也仅随口一说,真要小主子扮那浪荡子,小小年纪就采遍花丛, 片叶不沾身, 晋侯若得知,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他。

须知,晋侯待世子的看重程度,比晋侯对自己都要更甚, 尤其在省身养性这块, 晋侯更是早早就对世子进行了启蒙教育,毕竟世子早慧,身体骨骼也发育得早,若不提早引导, 待世子自己悟到,自己琢磨出门道,再想去矫正, 那就为时已晚。

好在, 世子在这男女之事上倒是像极了晋侯, 说不开窍,可又好似懂得一些,却仍是不为所动,对主动送上门的女子, 不管多美,都鲜少有好脸色。

这寨子里漂亮的姑娘有不少,他们在寨中这数月, 也见过不少, 但没有哪一个, 能在世子这里留下特殊的印象。

世子的冷情冷性,也随了晋侯,殊不知这样的性子,会丧失多少身为男人的乐趣。

薛昭哀叹一声,将姑娘们送的礼一一摆出来,捡几件有用的留着,余下的也只能收起来堆墙角。

忽而,薛昭听得久未出声的小主子道:“云芩可有消息?”

薛昭却道不知:“云姑娘不是老家嫁人了?有消息,必然会传信到府里,给夫人和世子报个喜。”

晋琛一瞬不瞬地盯着薛昭:“你明白我的意思。”

薛昭再有能耐,也不可能手眼通天,且晋擎父子手下能人何其多,薛昭只是其中之一,并非绝无仅有。

“薛某也只是见云姑娘有些困惑,实在不忍,便指了条路给她,但走不走,就看她自己如何选择了。”他没绑着她也没要挟她,她能不能做到就看她自己的本事了。

晋琛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薛昭:“先生操的心可真多。”

薛昭两手握拳,对着晋琛道:“为侯爷和世子分忧,薛某责无旁贷。”

晋琛轻哼一声,别开眼,未再置一词。

世子在很多方面都承袭了晋侯的一些习惯,这一哼,便是轻拿轻放,但也有告诫的意思,下不为例。

才把这话题揭过,外头又传来敲门声,是白灵身边的侍女阿秀,只听得她慌慌张张道:“薛叔薛小哥在不在,明儿个我就过不来了,你们要吃什么,就自己去别家凑凑,或者自己开开伙,我带了些口粮过来,你们也可以将就着吃。”

屋内二人互看一眼,薛昭把面上的长须整理妥当,叫阿秀稍等等,他开了门,问年轻的姑娘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阿秀许是着急,也未多想,红着眼道:“首领在外遇到羌人偷袭,受了伤,昏迷不醒,我哥哥为保护首领,也被人砍伤,我得去照顾哥哥,怕是很长时间都没得空过来了。”

薛昭当即点头,面带忧色,叫阿秀莫慌,吉人自有天相,转而又道:“我在外行走十多年,碰到过几个医术高明的郎中,从他们那里学了些皮毛,若不嫌弃,我也可以搭把手,以报答大小姐的收留之恩。”

令阿秀没想到的是薛昭竟也会看病,愣了下便点点头,把话带到就赶紧回家照顾伤员。

薛昭把门关上,从里头反锁,走回到桌边,看看一旁似在深思的小主子,几番欲言又止。

晋琛却先出声:“先生以为,白俅这回遇袭,是何人所为。”

能把人重伤到昏迷的地步,来历自然不小。

自是有心之人所为,且在这蜀地,部族众多,但真正能和冉族抗衡的,也唯有羌族,这两族敌对了数百年,大小战事不断,一直以来,各有伤亡,然而又极为旷日持久,未曾真正分出个输赢。

晋琛听着薛昭如数家珍般道出两族种种过往,良久才低低地道:“打了百年,还打不出个结果,实在无用。”

薛昭顿时无语。

世子啊,你以为人人都是你父亲晋侯,要打就打,速战速决,且从未败过。

天底下,也唯有一个晋擎了。

最终,晋琛将话题转回到今天的晚饭上,问去哪吃。

薛昭指了指阿秀带来的食盒,里头都是冷盘:“索性这天也未到真正寒凉之时,我们就将就着吃吧。”

男人在外,大多粗糙,不必太过精细。

然而晋琛没碰食盒里的吃食,而是拿出自己的荷包,里头有桑柔为他准备的肉干,保留了原汁原味,且格外有嚼劲。

晋琛吃着肉干,越发想念母亲。

不知母亲如今在做甚,有没有同父亲置气,若有,就气久点,女人得有些脾气,才能制住男人。

没过两日,阿秀又找了来,这回带着大小姐一起。

白灵双目通红,肿得明显,似是哭了许久,见到薛家父子,招呼也不打,直接就问:“你们真的懂得医术,能救醒我阿爹。”

薛昭耐心安抚:“小姐莫急,令尊病情如何,我得先看过之后才能有所判断,如果小姐信得过,薛某这就随小姐去见令尊,但能否治好,也得看令尊病情如何,薛某也不敢打包票。”

白灵已没了主意,请了巫医来,治了两日,阿爹仍不见好转,反而半夜发起了高烧。

晋琛看了白灵一眼,再转向薛昭:“父亲,能救就救,救不下来,那也是命。”

薛昭被小主子那声父亲激得一弹,恨不能向晋侯负荆请罪,又被世子后面那句一惊,忙看向白灵,试着打圆场:“能治,当然尽力,事不宜迟,小姐快带我去见你阿爹。”

在寨子里待了数月,晋琛终于见到了白俅,却是在这么一个始料未及的情况下。主楼周围的民兵多了不止一倍,父子俩被白灵亲自带着,才得以顺利入到楼内,上二楼,见到了昏迷不醒的白俅。

床边,一妇人着素衣,梳着简单的发髻,正在用湿毛巾给男人退热,可效果并不佳。

白灵上前,唤了妇人母亲。

妇人这才转过头,目光一扫,看到了立在一旁的父子俩。

在瞧见薛昭时,舒氏神色微微一变,总觉得此人有些眼熟,像一个很早以前见过的人,好像就是在骐州,却一时想不起来了。

薛昭千算万算,却是百密终有一疏,他怎么也算不到,据闻嫁到东边一乡绅家里的宝成县主,居然出现在了蜀地,还成了冉族首领夫人。

但此时,认出对方是何人物,薛昭也不能显露半分,只把头一低,带着晋琛,恭恭敬敬朝舒氏行了一礼。

若陡然瞧见薛昭,舒氏只觉眼熟,那么在瞥到男人身旁的少年那一刹那,舒氏整个人怔住了。

这孩子,这眉眼,太像她记忆深处最难忘的故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