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这里住的都是女子,入了夜关在屋子里歇了,人生地不熟,又哪敢轻易出门,即便有陌生男子潜进来,她们又如何晓得。

且彭县这一块,桑柔又熟得很,自然就有恃无恐。

头一回,曾菀看大儿子的眼神带了一丝欣赏,夸他观察细致,有长进,又招招手,叫儿子凑近:“这事儿得趁热打铁,将计就计,我与你说,你照做便是。”

到了下半夜,所有人睡梦正酣,忽而,一声极其高亢的嗓音打破了这深沉的寂静,使得不少人自梦中惊醒。

“不好了,有贼,往那边跑了,快去抓贼啊!”

这惊恐的声音一路传过来,也使得屋里的人纷纷起身穿衣,忐忑不安的同时,又想探个究竟。

之后,又不知哪里来的声音,道那贼往晋侯夫人的屋子跑了,快去帮忙啊。

一听是晋侯夫人,众人心思各异,有想要巴结,献殷勤的夫人,忙穿戴整齐,在仆从的护送下前去探个究竟。

而后,又有人说宁阳郡王妃也去帮忙了,于是想要讨好曾菀的这一波夫人们也跟去了。

一时间,一行人热热闹闹,风风火火地到了桑柔屋外,却被告知晋侯夫人现下不便见客,这边也没有发现贼的踪迹,请各位夫人安心回屋,莫太惊慌。

曾菀心内愈发笃定,却一脸担忧道:“晋夫人在屋里不声不响的,万一被贼人挟持了如何是好,真有个意外,我们如何担得起。”

话一出,众人复议:“是的呢,晋侯极宠这位夫人,万一有个什么,找我们秋后算账可怎生是好?”

144 ? 磋磨

◎考验他臂力腰力甚至腿力◎

这些夫人却不知, 晋侯从来不秋后算账,有账,那都是当面算了。

现下, 一个个在外头议论纷纷, 有的夫人敏感,像是猜到了什么,与身边相熟的夫人嘀嘀咕咕:“该不会这进来的不是贼,而是别的吧。”

譬如老相好什么的。

毕竟这位侯夫人的美貌可是有目共睹的, 且男人又远在外地, 谁晓得会不会空闺寂寞,自己找点乐子呢。

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一旦惦记上了, 一来二往的,总要出事。

都是高门大户,深宅大院浸淫出来的, 一个个动起脑, 认真琢磨起来, 花花肠子能拐好几道弯,望着房门的神色越发复杂,好似看戏,哪怕困得眼皮子打架, 也得坚持着不能轻易就走,以免错过了最精彩的部分。

而屋内,桑柔在听到外头喊抓贼时就已经迅速把外衣穿好, 从床上坐起, 可身旁的男人不慌不忙, 没事人似的依旧半靠床头闭目养神。

桑柔看他这样,知他这是藏着大招,也不多言,只自己绕过男人长腿,从床尾那边下地,将身上衣裙鞋袜再检查一遍,便不紧不慢地走向门口,将门轻轻拉开。

她的几个婢女已经快顶不住。女客多了,个个都有身份,又男女有别,守备的兵将也不好强硬把人撵走,薛毅就在一旁干着急,看着这些贵妇们,只觉荒唐得很。

桑柔一出来,众妇人更是兴奋异常,一个个睁亮了眼睛,将女子从头到脚打量个遍,试图从她的妆容穿着上瞧出蛛丝马迹。

可见桑柔仍一副气定神闲,泰然自若的模样,没有丝毫被抓包的慌乱,众人不禁暗道,此女心智果然非同一般,都这样了还能稳住,怪不得胆子恁大。

可惜了晋侯那般雄才大略,轩昂伟岸的男人,却也有被美色所迷,识人不清的时候。

本着油然而生的那点义愤,众人难得齐心,定要将晋侯夫人表里不一的虚伪脸孔戳破,叫她在晋家再难立足。

桑柔立于台阶上,将众人神情尽收眼底,尤其以曾菀为中心的那一波,虽然一字未语,但面上的表情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晋湘和桑雅来得迟,拨开前头挡路的几人,小跑着到了桑柔跟前,问她怎么回事,为何大半夜的,阵仗闹得如此之大。

桑柔为着措辞斟酌了好一会才道:“兴许大半夜的,玩贼喊捉贼的游戏才更过瘾。”

闻言,晋湘倒是起了兴致,将众人扫视一圈,看看哪个更像是贼。

终于有一位看着眼熟但桑柔叫不出名字的夫人站了出来,笑道:“其实晋侯夫人何必对我们这么戒备,我们无冤无仇的,也没别的意思,毕竟有人看到那贼往夫人这来了,且夫人这前后墙又围得严实,那贼还能跑哪里去,无非在夫人这里躲着在。我们如今人多,还能帮夫人找找,待我们走了,这贼要是再出来,那就麻烦了。毕竟,深更半夜的,内院进了贼,传扬出去,到底有损夫人清誉。”

桑柔冷冷看着中年妇人,面无表情地问:“哪个看到贼来了我这,你看到的?若我这边并无异常,你该如何?长舌之人,造谣生事,该如何罚?”

连着三问,问得妇人傻眼。

桑柔继续道:“你的意思是,我若不让你们进这个屋,你们就要宣扬出去,毁我清誉?”

“可我为何要让你们进,这是我歇息的地方,你们大晚上吵吵嚷嚷地闯进来,又哪里是氏族大家的做派?”

一句又一句,字字珠玑,说得在场的人哑口无言,一个个你看我,我看你,愣是没一个人在敢冒头。

晋湘更是听得恼火:“我就说呢,做别的事儿,你们不积极,抓贼倒是行了,还只到我嫂嫂这抓。到底是哪个说贼在这的,出来抓一个看看。”

然而,无论晋湘如何提嗓子唤,却再无一人回应。

曾菀看看身边的几名妇人,心头颇恼,一个个纸老虎,马后炮,关键时刻忒不中用。

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曾菀不想放过,只能自己站出来,要笑不笑地望着桑柔:“说来也是,我那大儿子歇得晚,又爱在外头闲晃,这不就凑巧,看到一男子进了馆内,且往晋夫人屋那边去了。我这儿子偏又实诚,担心有人使坏,夫人有危险,这便当做贼人去抓,只为引起所有人的重视。”

“是的呢,就是这个理,我们出于好心才过来的。”曾菀起了这个头,唯她是从的几名夫人又开始起哄。

桑雅气得胸口发闷,转头对桑柔道:“倒不如,你把门开了,让她们看看,再把人都撵了,不然这夜别想消停了。”

桑柔目光微冷,声亦凉:“想进这屋,她们还不配。”

晋湘对着这些长舌妇怒吼:“能进我嫂嫂屋的,只有我哥哥,你们谁都别想。”

“那可未必,谁晓得里头是哪个哥哥。”

忽而,哐的一声,门开了。

身量高长,挺拔如松的男人跨过门槛走了出来,目光如炬,将院内众人一扫而过,沉声问:“方才那话,谁说的?”

原本心头大喜的曾菀在看清楚男人的面容后,脸色大变,少有地慌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