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浔知晓齐胤不会回复她之问,只又道,“臣合理怀疑,那日雍凉王欲入宫劫持皇后以要挟太尉府与皇上。”
她语气稍顿,继续说道,“而我姑母身为当朝皇后,自有保护皇室之责,面对雍凉王的野心,她岂能坐视不理?夺剑自保,实乃无奈之举。”
“南浔,你莫要血口喷人!”庞泯脸色发黑。
然而南浔仿佛没有听到庞泯的怒斥,字字清晰道,“王军私自调兵,扰乱盛京,至使城中之民人人慌之,怎就是我血口喷人了?”
围堵在皇宫之外,久久不肯离去的王军更是野心勃勃,而齐怀已死,如今庞泯算是其军半个主子…
庞泯的脸色愈发难看,他瞪着南浔,仿佛要用眼神将她穿透,但南浔却并不畏惧,看向齐胤时的眼神坚定亦坦然,“还请皇上迎我姑母与宋廷尉之女而来,问问清楚。”
说罢,她无甚神情地扫了眼跪在角落中的原隶属于南家军的军医,“而后,再容臣好好审问这叛主,污主之贼。”
两人相互争执半晌,直到此刻仿佛南浔占了上风,齐胤才听不出什么情绪地开口道,“你想见皇后?”
“皇上,万万不可!”庞泯紧忙开口道,“南将军怕不是要与皇后娘娘串通口径...”
“这跪了满地的官,我如何串通?”她的话语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威压,“自古以来就从未听闻不许嫌疑之人呈堂自证的。”
“庞泯,你心虚什么!?”南浔怒问。
齐胤见她这般,不禁挑了挑眉,他轻松地靠在书案的桌腿上,意外附和道,“阿浔所言极是。”
“皇上!”庞泯似还想说什么,齐胤只不耐地看了他一眼,便瞬间噤了声。
“恰巧宋渊之女,此刻也在这宫中。”齐胤轻声吩咐安福,“去请皇后与宋家女过来。”
安福点头应是,随即匆匆离去。
南浔见齐胤这般作为,不动声色地看了眼他的一脸从容,便知晓他今日胜券在握,她未再言语什么,只垂眸盯着他那戳在地上的剑尖,与一众之人静静地等着南轻。
不久,南轻缓步而至,宋辞跟随其后,两人踏入这殿中之后,目视前方,任谁都没有打量这大殿内的“震观”之景。
“臣女参见皇上。”宋辞叩首而拜,南轻却是站在殿中,动也未动。
自南轻踏入这御书房之后,齐胤的视线便未离她丝毫,面施薄粉,若朝霞映雪,南轻好像丝毫没有被打入冷宫后,该有的沧桑颓丧之感。
即便此刻,她知晓齐怀已死,知晓外间传闻,知晓南家或许再无法成为她之靠山,但也依旧高高在上...他唇角轻扯,不愧是南轻。
他收回视线,目光转向了宋辞,启唇道,“宋辞,朕欲知当日雍凉王入宫一事,你可愿如实回答?”
宋辞低头应是,“民女定当知无不言。”她声音发抖,身子发颤,仿佛很畏惧的模样。
齐胤见她这般,眸中不禁露出一丝鄙夷。
南轻看了眼小姑娘的身影,冷道,“你若想知道,问我便可,何必这般吓着一个孩子?”
“孩子?”齐胤嗤笑一声,迎着南轻发冷的视线,眼底的算计一闪而过,“孩子好,孩子不会撒谎。”
确实是孩子啊,离不得长辈片刻,日夜都要来寻你,一心要带你离了这皇宫的孩子啊。
那你便看看,好好看看这孩子是怎么一如二十年前的袁洛一般,在得你心喜时,背叛于你的。
“说。”齐胤低斥道。
宋辞被他吓得打了个哆嗦,转身看了眼南轻,又怯懦地看了眼南浔,拽着自已的衣角,结巴道,“当日之事所发突然,臣女至今混沌…”
齐胤见她如此吞吐,面上明显不耐,宋辞却再次叩首道,确认道,“倘若臣女如您所愿,您可能留臣女一家之命?”
含糊之言,令齐胤不禁眉头一蹙,然他并未多想,只应了一声。
但其实,他心里真正想得却是:真想杀光这一切令他不喜的人。
宋辞得他此言,如得了恩赐一般,感激涕零,“谢谢皇上。”她深深吸了口气,似乎在稳定情绪,继续道,“当日,雍凉王突然到访,雍凉王妃随其后,原是想与皇后娘娘辞行,又聊了些往昔。”
她这话其实并不算虚假,齐怀当时那种决绝的态度,无疑就是在自寻死路,而重提那段尘封了二十余年的往事,又怎能不算是在回溯过去呢?
她快速地瞥了一眼齐胤,见他面不改色,于是故作困惑地道,“然而,臣女也不太清楚几位贵人在对话中,到底是哪句话引发了争执。”
“臣女只是觉察到皇后娘娘的情绪变得极为激动,又听到皇后娘娘对雍凉王说,如果不是因为他,她们或许不会落得如此地步…”她的声音逐渐低沉,“臣女自以为无意间听到了皇家秘闻,心中惶恐,只想尽快离开那里。”
齐胤听到此处,眉头紧锁,他毫无情绪地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南轻,心中疑惑,本不必怎样?是不必嫁给他吗?
“但我没想到,才刚起身走了两步,就见到皇后娘娘她…”
宋辞并未说完,但在场众人都心知肚明,皇后南轻接下来便是夺剑重伤了雍凉王,之后皇上和原丞相闻有政以及廷尉宋渊赶到凤鸾殿,亲眼见到雍凉王满身伤痕倒地不起…
然而,随着宋辞的话语落下,大殿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众人对四人往事并不了解,但宋辞的话语却似乎在明示皇后与雍凉王之间的私情,这无疑让皇上的颜面扫地。
“宋辞!”南浔怒喊,“我姑母平日里对你不薄,你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还要毁她的名节!”
“是不是庞泯威胁你了才如此?”南浔的话语中充满了愤怒与不解,她猛地站起身来,想要冲向宋辞,守在殿门前的守卫得了姜时的示意,立即冲了进来将她牢牢地按在了地上。
“放开我!你们这些狗奴才!”南浔怒吼着,额头青筋暴起,双眼中满是怒意,她趴在地上盯着姜时的鞋面与宋辞的衣角。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她似已将两人大卸八块...
“南浔,皇上面前,休要放肆!”安福看了眼齐衍阴沉的脸,出声道。
而宋辞仿佛被这场面吓到了一般,瞬间哭得梨花带雨,她摇了摇头,“阿浔,我所言皆真...”
南浔听到宋辞的话,更是愤怒难平,她挣扎着,怒吼着,但无济于事...反而像这金殿中的小丑。
庞泯观察了一下周围人的反应,选择了暂时保持沉默。
只有齐胤面色阴沉,一脸失望地看向南轻,“事情是这样的吗?”
“你只要说不是,朕就信你...”他话语中甚至有恳求,卑微的全无帝王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