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薛婉猛地抬起头,沾满泪水的脸上第一次对陆祈年露出了极致的愤怒和怀疑。

小陈的指控直指暖暖死亡的真相,让她不得不开始正视那些被她刻意忽略和掩盖的阴暗角落。

薛婉甩开陆祈年的手,死死盯着他:“意外?陈宇说暖暖当年那台手术……是人为失误?难道是你故意的?”

“你听他胡说八道!”陆祈年立刻跳脚,指着小陈,“他一个实习医生懂什么!他这是污蔑!是报复!婉婉,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你还不信我吗?我怎么可能故意害死你的孩子呢……”

“那你当时为什么求着我篡改手术记录?!”薛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质问,“当时是你一个人主刀,可从手术室出来以后你告诉我只是小失误,怕影响不好!你发誓只是操作不熟练!陆祈年!你看着我!暖暖……暖暖她是不是因为你……才彻底失去根治机会的?!”

最后这句话,像一把钥匙,彻底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薛婉的眼神不再是崩溃的悲伤,而是近乎疯狂的探究。

她想起了当年手术台上那些被她忽略的小细节、还有陆祈年眼神中的闪烁和异常。

又联想起了术后他极力阻止她复查原始记录的坚持。想起了暖暖术后异常凶险的并发症,她当时只以为是病情复杂……如今想来,处处透着蹊跷!

陆祈年在薛婉逼视的目光下,终于慌了神。他眼神躲闪,冷汗涔涔而下。“我……我没有,婉婉,你冷静点!那孩子本来就病得很重……”

“你是孩子母亲,又是这方面的专家你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病得很重!但她本来有希望活下来的!”我冰冷的声音插了进来,带着刻骨的恨意。

“薛婉,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真相吗?小陈手里的证据就足够够还原当年那台手术!需不需要我现在就报警,让警察和医学会的人来彻查?

“看看你这位小师弟,到底是失误还是故意,用我女儿的命,来绑住你这个对他死心塌地的师姐,好让你动用一切资源为他铺路!”

“故意”两个字,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劈在薛婉的天灵盖上。

陆祈年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他看着薛婉眼中那越来越清晰的恐惧和憎恶,再看着小陈手中厚厚的文件袋,最后,他看到了我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

巨大的恐惧压倒了一切。他再也无法维持那副虚伪的面孔,指着薛婉,面目狰狞地嘶吼出来:

“对!是我故意的又怎么样?!”

“薛婉!如果不是你心慈手软一直不肯下决心,只有我狠下心帮你解决掉这个累赘的病秧子,你才能跟梁欢离婚,然后我们就能名正言顺在一起,享受梁家的一切!”

我又何苦会对一个小孩子下手!我只是帮你做了你不敢做的事!”

“你为了我抛夫弃女,现在又演什么深情母亲?”

8

死寂,一片死寂。

陆祈年的嘶吼像一把淬毒的匕首,不仅捅穿了他自己,也彻底捅碎了薛婉最后一丝侥幸。

她整个人僵在原地,像是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她护了多年、爱了多年的男人,也像是第一次真正看清自己灵魂的丑陋。

“噗”薛婉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眼神彻底涣散,仿佛灵魂都被刚才那番话抽走了。

我没有再去看这个爱了多年的女人一眼,只是用尽力气拨打了报警电话。

“喂,110吗?我要报案,华安医院胸外科陆祈年医生,涉嫌医疗事故罪、学术不端、篡改病历、骚扰患者家属……证据确凿,受害人是我女儿梁暖暖,时间在四年前和一个月前……”

我的声音异常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这一个月积攒的所有痛苦和绝望,在陆祈年亲口承认的那一刻,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化作了毁灭性的力量。

陆祈年听到“报警”两个字,方才如梦初醒,脸上血色尽褪,惊恐地想要扑过来抢夺我的手机:“梁欢!你疯了!你毁了我!你不得好死!”

小陈立刻挡在我身前,厉声道:“陆祈年!你已经被停职了!警察马上就到!你再动一下就是袭警!”

警察同志效率极快,查看了小陈提供的初步证据后,就带走了陆祈年。

毫无疑问,等待他的将是牢饭生活。

“不!你们不能抓我!我是医生!我还得治病救人。薛婉!薛婉你救我啊!你说话啊!”

“我的大好人生才刚刚开始啊。“

“怎么就因为一个病秧子彻底结束了呢?”

陆祈年挣扎着,绝望地看向瘫在地上、眼神空洞的薛婉。

薛婉毫无反应,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毫无生气向后倒了下去。

陆祈年被强行押走时,那怨毒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剜过我和薛婉。

他知道,他彻底完了。等待他的不仅是职业生涯的终结,更是漫长的牢狱生涯。每一项指控都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尘埃,似乎在这一刻落定。只是这尘埃,是由一个五岁孩子的生命和两个成年人的灵魂碾碎而成的。

薛婉被送进了抢救室。身体上的问题不大。

只是急火攻心加上巨大的精神冲击导致的短暂昏厥和应激反应,但灵魂上的创伤,无人能医。

我处理完警局配合调查的相关事宜后,回到了空荡荡的,冰冷得如同冰窟的家。

这里再也没有暖暖软糯的声音和温暖的小身体了。可桌子上,还放着她没画完的蜡笔画。

几天后,薛婉也出院了。她没有回我们的家,而是直接找到了我暂时栖身的酒店。

从前那个不可一世的胸外科主任一去不复返,她整个人瘦脱了形,眼窝深陷,头发凌乱,昔日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只剩下死灰和一种近乎卑微的乞求。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盒子。

“梁欢。”她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小心翼翼的颤抖。

9

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