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云彻努力想往她那边爬，可侍卫骤然加大的力道，疼得他开口都是断断续续的。

“殿下，是阿鹤......推的我，他不是什么雨神，他......”

听到这个词，师令仪反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居然还敢拿雨神说事？阿鹤是大雍的功臣，你如此不识大体，心中只有争宠全无家国天下，也配妄想做本宫的驸马爷？真该庆幸你有个好爹爹！”

应云彻终究是明白了，再多的解释在她面前都是苍白无力，窥见阿鹤眼中那转瞬即逝的得意，他麻木地趴在地上，任由侍卫将她的手指夹出血来。

阿鹤的手亲亲昵昵去抓师令仪的小臂，眼神难过得紧：“殿下，阿鹤好冷，若是染了风寒，耽误了良辰吉日该怎么办，都怪阿鹤......”

师令仪抚一抚他滚烫的额头，自责得要命，忙不迭哄道：“别怕阿鹤，分明是本宫没有保护好你，公主府有间椒房，去暖暖身子用些汤药，明日定会大好。”

椒房么？应云彻苦笑着摇摇头。

那是一间用上好的花椒和泥涂满墙壁的暖室，不仅四季如春，屋内淡淡的清香更是能驱邪避灾，用来养病再合适不过。

可即便是他当年在北境中寒毒时，师令仪也不肯拿出来给他一用，硬生生将他的寒毒拖成了每逢雨夜必发作的顽疾，而如今阿鹤只是落个水，她就要让他搬去椒房住吗？原来这就是真正爱一个人的模样啊。

“殿下，让应公子也一起住进来吧，他也染了风寒，明日也是他的良辰吉日......”

阿鹤这话即便没说明白，师令仪也心知肚明，公主府喜帖上用金墨写着的名字是应云彻，整个帝京也皆知明日是懿欢公主和相府世子的大喜之日，若是应云彻病倒了不能来，她又如何行那偷天换日之策？

她看着应云彻无力地瘫倒在那一小片血河里，喉头莫名酸涩，但依旧是淡淡下了命令。

“阿鹤心地善良，都这样了还要记挂你，本宫大发慈悲允你与她同去，若再敢横生事端，本宫绝不会再轻饶你。”

师令仪扶着阿鹤在前面走，侍卫拖着应云彻在后面跟，他的血淌了一路，融入公主府的泥土里，这或许，也是他留给这片土地最后的记忆。

躺在满室的温暖里，服下上好的汤药，阿鹤很快恢复了清明，他挑挑眉，走去仍高热不退的应云彻跟前。

“我绝不允许你们之间还残存半分情意，事实证明，我做到了，你如今在她眼里连颗砂砾也不如，就放下那虚无的幻想，老老实实配合殿下完成明日的大婚吧，对你对我，都好。”

应云彻睁不开眼睛，意识仍是混沌，可他听到这样一番警告，却不自觉微微勾了勾唇角。

大婚？主角都不在了，他倒要看看师令仪，如何能扶那阿鹤做驸马？

第8章 8

翌日天还未亮，应云彻就被丫鬟扶起来整理衣冠。

毕竟是大雍的嫡公主大婚，皇帝和皇后娘娘两位高堂早早就到了，正忙着在外室嘱咐师令仪，生怕她出什么差错。

应云彻穿戴整齐出来时，皇帝眼前一亮，连连笑道：“云彻这孩子样貌端庄，一表人才，朕怎么瞧都喜欢呐。”

他不敢怠慢，拱手下拜：“云彻恭请陛下、皇后娘娘圣安，也谢过陛下和娘娘多年的照顾。”

皇后娘娘也上前握住他的手，夸赞道：“好孩子，你们相爱多年，如今也总算是修成了正果，令仪可要好好待他，莫要辜负这番情谊。”

她心里头清楚，师令仪今日是要将那象姑阿鹤扶为驸马爷的，可过不了多久便是献祭龙王的日子，届时天降大雨，陛下心中欢喜，也定不会怪罪令仪，反倒会称她心怀天下，礼待功臣。

师令仪一福身，淡淡应了：“母后放心，儿臣定当不离不弃。”

应云彻静静看着她凤冠霞帔加身，娇媚明艳的模样，曾经憧憬过无数次的场景得以实现，却在心底再泛不起一丝涟漪。

是的，他是相府世子，背靠宰相府，她自然会对他不离不弃，利用他来丰满她皇兄的羽翼，但他，不会再给她这个机会了。

皇帝轻轻颔首：“去吧，你们也该去迎迎宾客了，这吉时呀，过不了多久就要到了，该抓紧咯。”

应云彻跟着师令仪穿过回廊，忽然开口。

“殿下，你今日的驸马，当真是我应云彻吗？”

师令仪脚步一顿，随即浮上三分不耐。

“你日日都盼着与本宫成亲，如今这喜袍都穿上了，又在矫情些什么？大喜之日，莫要给本宫找不痛快。”

应云彻却站在原地，定定地看向她：“那如果我今日，不想尚你这个公主了呢？”

师令仪嗤笑一声，全然没当回事：“应云彻，你昨日高烧烧糊涂了不成？全帝京都知道，你想尚主都快到了疯魔的地步，本宫同意赏你个名分，还不满意？”

不过想想，他那么爱她，爱到宁愿换上喜袍站在这里去成全她和阿鹤，她多少还是缓和了些脸色。

“你先去前面迎宾客吧，本宫去瞧瞧阿鹤，大婚之后你想要什么赏赐，本宫都一并给你。”

她转身离去，凤鞋一步步踏在游廊的檀木上，却永远再踏不进他心里。

应云彻独自立在风中，看着她的背影，轻声呢喃着。

“师令仪，你既如此薄情，我们间的爱恨纠葛便由我亲手斩断，如你所愿，你不会再看到我。”

明明身处阿鹤的暖阁内，师令仪却忽然冷得一个哆嗦，连亲手替阿鹤戴上的冠帽都偏了一分。

应云彻并没有依言去喜堂迎宾，他缓缓走去了公主府的后门处，七皇子师侑正在那里等。

“云彻，你当真决定好了？我的确不愿去做质子，可那是我的命，我更不愿你代我去大夏受苦。”

可大夏再苦，却没有师令仪，他只想忘了这一切，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应云彻笑着颔首：“这是我自己的决定，师侑，我们余生天各一方，各自珍重。”

他脱下那顶粗制滥造的冠帽，没有半分犹豫，坐上了前往大夏的车辇。

第9章 9

“殿下，冠帽歪了。”阿鹤笑着提醒道。

师令仪默了默，她不知为何，分明很快就要与阿鹤得偿所愿了，她却忽然全无欣喜之意，只觉得心里头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