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怎么就?知道了?”金多宝难以?置信。
戏已唱罢,应循预设之径,步入幕后之幽邃。
“师尊说?过,布阵者必定会为自身留有?退路,若象中不现灵脉,则另有?可以?连通外界之物。”
莫子占转身问?道:“金掌柜可听过‘燃犀映月[1]’的典故?”
此时他的灵台还算清明,能记得六年前,他烧起?那场来?势汹汹的热症时,许听澜其实并未如他先前噩梦那般抽手?离开不仅如此,低头见他窝在?被褥里一直睁着眼,还问?了一句:“怎么不歇息?”
“……睡不着。”
“脑袋犯晕,很难受,但合上?眼又怎么都睡不下去。”
那会逐渐摸清师尊性子的莫子占,胆子被撑得越发大,经常会冒出来?一些莫名其妙的放肆想法?。他仗着自己害了病,正是最招人疼的时候,拖着调子,满是撒娇意地说?:“师尊,不如与我讲点故事吧?”
“听闻凡间的子女,孩时睡前……生病时都是可以?听守在?床边的父母讲说?故事的。”
他想,师者,父也,这?样一个要求也不算过分……吧?
“师尊能不能也给我讲讲,我还没听过。”
许听澜默了片刻,也不知是经过了怎样一番纠结,最后还是纵容道:“好。”
灵犀误(下) 灵犀误(下)
应是应下了, 可他垂眸经历了好?一阵深思熟虑,才开口?讲述起来。
声音平缓,如潺潺流水:“凡间有口?塘。”
“月圆夜会传出哭声,有人探塘, 结果疯了。其他人害怕, 请了修士把犀牛角烧了扔进塘里, 才真相大白,原来里头都是人脸怪物。”
许听澜住了声,垂眸望向的徒弟。见他被子只盖住了肚子, 于是木着张脸,替他往上提了提,好?让他整个身体都能被被褥裹住, 不漏进去一点寒风, 然而没?一会,他的两只爪子就伸了一半出来。
“这就……说完了?”
莫子占揪着被缘, 眨了眨写满难以置信的双眼。
许听澜破天荒地有点局促, 应道:“嗯。”
而后?两厢对望着沉默了好?一会, 许听澜终究还是一本正经地开口?解释了一句: “没?讲过,不熟练。”
这岂止是熟不熟练的问题, 分明是只有开头和结尾,中间细节全无, 比评书客写的概括还要简略,用词生硬得令人发?指, 别说是修饰了,连情节都被删去了不少,干瘪得还不如平时讲学?。
莫子占揪着被子的手紧了紧,全身都在轻微地发?抖, 似乎是在尽全力在忍耐着什?么?。
最后?实在有些?忍不住了,就卷着被子放肆地笑了起来,眼眉随之弯成新?月,甚至笑得把自己给呛到了,连咳好?几声,等缓过气来时,脸颊上还微微泛起了红晕。
这一遭下来,他脸上那病恹恹的感觉倒是少了许多,也有了血气。见此,许听澜也就由着他了,甚至还颇为无奈地问道:“有睡意了么??”
莫子占眼睛亮亮的,诚实地回答道:“笑精神了。”
“怎么?办, ”他反客为主道,“要不我来教师尊你?怎么?讲吧。”
像是怕师尊不答应,他说着话,还不忘把手缩回被窝,在里头拐了个弯,又从侧边探出来,擒住许听澜为他压住被缘的手,摇了摇,撒娇道:“好?嘛好?嘛。”
许听澜的手总是冰凉的,眼下却?被莫子占上下夹击捂得有些?发?烫。
他想?把手抽回来,可转念一想?,人在害病时总要比平常更为敏感脆弱,生怕自己的动作伤了徒弟的心,终究还是由着对方,应了声:“好?。”
得了应允,莫子占的眼眉就更弯了,清了清嗓,语气夸张地开口?道:“在很久很久以前,在尘世的一隅,藏着一口?深邃莫测的大塘。”
许听澜书房里的藏书有半数都被莫子占给翻阅过,所以许听澜方才说的那个故事,其实他早就看过了。
“像是天地间的一个秘密,静静躺在月光下。每逢皓月当空,银光辉洒塘面,便会有一阵阵幽怨的哭泣声随风飘来,咿唔,咿唔……”
他用力地眨了下眼,试图模拟出哭泣的情态,却?犹如小兽嚎叫,怎么?也叫人害怕不起来,反倒样子搞怪得就连许听澜也忍不住抿出一抹笑,给这张平日里冷若冰霜的脸平添了几分柔色。
莫子占感觉自己脸上更烫了,本该绘声绘色的语句说着也多了几分结巴:“附,附近的人既害怕……又,又好?奇,于是就伸长?了脑袋去看。”
他跟着也伸了伸脑袋,往许听澜的方向凑近了些?:“结果发?现!水里的月亮并不像天上那般圆满,反倒是新?月状的,样子看着跟犀牛角似的,可把探看的人给吓得不轻。”
“于是那附近的人都说,塘底囚禁着一头自天上而来的犀牛,本是神明坐骑,威风凛凛,却?因一时疏忽,打翻了药炉,被贬入凡尘,只能日夜望着那轮圆月,来倾诉它?对天宫的无限眷恋。”
说到这,莫子占自个打了个岔,问道:“师尊,神明当真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被贬吗?”
“或许并非小事, ”许听澜耐心答道,“天外神明有如繁星,星辰偏轨必有灾,神明失责必有祸。天神之能太大,凡子又太过脆弱,药炉一翻或许就是一场本不该有的瘟疫,这怎么?会是小事呢?”
听着,莫子占在心底嘀咕道:师尊讲起道理来不是很会说嘛,怎么?讲故事就那么?干巴巴的。
“弟子明白了,”他轻轻打了个呵欠,又开口?提问道,“那现在我们回到故事上,师尊猜后?来怎么?着了。”
本来就是许听澜要说的故事,他压根无需去猜,但还是颇为配合地问了句:“怎么?着?”
“有个人听到那传言,不仅不信邪,还提着胆,说要揭开塘底的秘密,要一睹犀牛的真容。”
“于是,他雇了人,往塘里填石倒土,同时决口?放水,快要见底时,天空突然乌云密布,轰隆隆的雷声伴着大雨,瞬间又将那塘填得满满当当,白费了所有人的功夫。”
莫子占好?不安生地猛一张手,企图用自己的一惊一乍来模拟那电闪雷鸣的感觉,结果反倒把自己被子给掀了,寒风一下子灌了进来,冷得他直打了哆嗦。
还没?来得及把自己缩回去,许听澜就先一步握住他抬起来的手腕,把他整个人给捂了回去。
“只动口。”师尊命令道。
“好?吧。”莫子占被裹着,闷闷地继续讲他的故事,“他们当时谁都没?想?到,第二天,那位下令填塘的人就像中了邪一样,疯疯癫癫地一头栽进水中,将自己给淹死了。”
“其他人被这一遭吓得魂都飞了,再也不敢靠近那口?塘,只能请来一位道士,希望能平息这场无妄之灾。”
莫子占平日里说一句话本就能有八百个小动作,安生了没?一会就又开始有些?耐不住,往前蠕动了两下,用自己身上厚重的“茧”去蹭许听澜那身轻薄的“羽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