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 1)

“听过。”甘朋义一愣,不明白为何突然提起此人。

那可是位大名人。他打小跟随剑豪万衔青修行无情剑道,却不知怎的长歪了,歪成了一个四海八荒人尽皆知的风流坯子。人长得英俊帅气,又擅长甜言蜜语,揽获红颜知己无数,唯独在莫子占那吃过瘪。

莫子占第一次碰见司徒摘英,就被这人轻浮无礼的调戏给惹恼了。

而他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向他师尊告状。

没错,告状。

他的存在本就招人嫉恨,更别说还有那些个传言助推,故而总能遇到不知好歹的人,一言难尽的事,而每一次,他都会第一时间与他师尊说。

具体是怎么说的,这种独属于他们师徒的细节,代飞迭无从知晓,她只知道被启明师叔整治过后,司徒摘英接连三年都不敢再踏足十方神宗,直接用行动教会所有人一个道理:有仙尊回护,谁也招惹不得他莫子占。

后来,司徒摘英再度踏足十方神宗,是为了替他的同门师弟寻求逆转之法。

“八年前,剑豪前辈将他们山中一位叫虞则的弟子提到内门去,并嘱托司徒摘英代为照拂。从此他们二人出双入对、形影不离,有了真感情,成了很多人眼中的神仙眷侣,甚至差点就结契了。”

孟昭与甘朋义对望了一眼,忽然感觉一阵恶寒扫过全身,都下意识搓了搓胳膊。

“不对,我听师父说,司徒剑仙是在一年前才得以剑道大成。若他此前就已与人结契,又怎会?”孟昭问道。

“所以说是差点。东境魔君徒谷曾在长鸣剑山作乱,虞前辈当时为了保护山下无辜凡人,孤身一人拖住了徒谷,被生生折磨了三个时辰,等司徒摘英赶到时,已然成了个废人,再无仙缘可言。”

“再往后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只知道后来虞前辈他……堕魔了。”

孟昭骇然,双眼立即瞪得圆圆的。

“你们可知司徒摘英在得知此事后,是何反应么?”代飞迭定定地问。

甘朋义吞咽了一口唾沫:“何反应?”

“一剑刺入他师弟的命门,干脆利落,没有半分迟疑抑或留情。”代飞迭道。

她是亲眼看着司徒摘英利落出剑,又在收剑时眼角落泪的。

只一滴,碎在剑从上,转瞬便不见痕迹。

此事过后,听长鸣剑山的人说,司徒摘英人还是那个吊儿郎当的人,却再没有四处拈花惹草了,且每有空闲,都躲到虞则的坟茔边上喝酒,一派痴情相。

“可面上再悲恸,都改变不了他那一剑穿心的果决,更无法否认正是这一剑铸就了他无情剑道的事实。”

代飞迭嫌弃道:“虚情假意,虚伪至极,也不知是在做戏给谁看。”

“这样说不好吧。”孟昭小心道。

“这话我敢当着他面说,总比某些见不得光的浑话要强。”

“还有,我之所以会提及此事,是想说世上惺惺作态的人这么多,或许心里想的和面上做的压根不一样,启明师叔现下或许只是还未适应,是还未接受,是在强撑……总之定不像你说的那样不堪。”

替莫子占圆好说法的代飞迭一下有了底气,仰起头,抬声道:“既然有人可以故作深情,那就不能有人假作薄意么?”

他人言(下) 他人言(下)

就他们三人争吵的功夫,莫子占已然将他能记得的黑咒悉数录下。又重新审阅了一遍,才慢条斯理地将纸一张张叠好。

守在他旁边的山药精眼瞧着他的动作,问道:“小师叔为何不直接拿张大点的纸写?”

“嗯?”莫子占目光投向它,轻笑道,“阵方论道第一课便教过这点,你这都没好好听,回去我得跟蕤宾仙君说说才行。”

山药精连忙讨饶:“别!小师叔你不能这样对我!”

莫子占也没多闹它,解释道:“誊抄咒符时,须得断开它们的灵脉所在,以免咒符被无意中触发,招致麻烦。”

尤其是这等来路不明的咒印。

“你往后可得记得了。”

“知道了,知道了。”山药精吐着舌头应声道。

它的这位小师叔修行时间不长,但因着与星玄仙尊的关系,辈分极高,甚至与它的师父蕤宾仙君是平辈。但实际相处下来,莫子占倒更像他们的师兄,可以肆无忌惮地开玩笑,全无面对师父时的拘谨,也几乎不会受到他的责骂。

人好看,脾气又温和有趣,怎能不招他们喜欢。

莫子占看着山药精这摇头晃脑不经心的样子,也懒得多说,兀自将手中纸片捆成两卷,一卷放回芥子,另一卷则递到毕月乌的爪前,任由它抓着往北飞去,撞入一片金旋中,失了踪影。

再回头,就见代飞迭气鼓鼓地领着那两位剑修到他面前来,三言两语就把原委给说了个清楚。

背地里说人闲话本就不是光彩事,甘朋义再不情愿,也还是被孟昭给逼得上前来道了声轻飘飘的:“对不住啦。”

莫子占脸上始终挂着浅笑,仿佛全然不在意此番冒犯般,温声应道:“我本非无尘体,被议论上几句,倒也不是大事。”

然而,话音一转,他又道:“然先师昔日挺身而出,以己身护佑天下,终至捐躯赴难,如今却还要遭轻薄非议,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我实在难以接受。”

“所以,要是再让我知道你妄议我师尊 ,那我可就……”

他弯腰俯到甘朋义的耳侧,以只有一人能听见的声量说完了后半句话。

这话音如春风拂嫩芽,满是柔情意,然而甘朋义却登时脸色一白,唇齿上下打战了起来,猛地瞪向莫子占,眼中全是惊惧与难以置信。

那是一句魔界暗语:“得让你体会一下徒谷的滋味。”

东境魔君徒谷,喜好作画。

可它的画具却并非笔墨纸砚,而是尖针、血水、人皮与肉泥。它最满意的一幅画是它两年前深夜潜入长鸣剑山下的永古上镇所作,它命其名为《禽鸣古院乐游图》。

作画之初,是备纸。于是徒谷将永古上镇一大户人家的十数人全困在自家的家禽圈旁。

而后便是执笔,它给这户人家的每一人都分了一根长针,和他们说,只要将针刺入至亲喉咙,即可保全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