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1 / 1)

“慎言,这?分明是你送上来给我的。”

莫子占将妖丹收起,便一手将太岁印的外壳碾作粉末,挥散在?钱琩的脸上,激得他浑身发颤。

“至于事?嘛,很?简单。揽月宫临近有一学宫,收录了?将近五百年来各处的乡镇史?传、奇谈要闻。恰巧我师尊还未入宗门前,正是附近的世家子弟。”

莫子占颇为惋惜道:“我多了解一点师尊以前的事?,可又无暇下江南,只能麻烦钱师兄替我走一趟了?。”

“这?些凡尘俗事?有什么好了?解的?”

钱琩满眼怨毒地?望向莫子占,觉得这人现在就是在故意折辱他:“那些个乡镇史?传本就浩如烟海,且那学宫前些年因为地?动而坍塌,导致里头的册子全都散乱甚至被埋了?,你让我如何去找那三百年前的记载?”

“那便是钱师兄需要去思量的事?了?,与我何干?”

“立誓呀,”莫子占扬声,摆了?摆手,让缠着钱琩的翼火蛇松开些许,又把?手搭在?柳土獐的脑袋上,“别想着拖时间等踪迹消散哦。”

无奈下,钱琩只能不情不愿地?落下一道遵从其令的血誓。

见血誓已成,莫子占才大发慈悲道:“好了?,你可以滚了?。”

“你等着……”钱琩恶念一起,方才立下的血誓立即发作了?起来,刺得他全身一软险些再度跪下去,最后只好把?话都给咽回去,一脸不快地?甩袖离开。

真是的,师尊不在?,什么歪瓜裂枣都敢来招惹他了。

待钱琩彻底不见踪影,莫子占稍一放松,才顿觉心室剧烈地?抽痛起来,血腥味也自喉咙深处泛出。

他在?血涂阵中本就损耗过度,召出神主本就很?勉强。

然而奇怪的是,从他醒来,哪怕再如何气?血皆虚,还是感觉灵台清明。纵使面?对钱琩的邪法,也不见得又被侵扰半分,倒不仅仅像是他习惯了?魔音摄心而已。

莫子占任由黑血自嘴角流下,在?他才洗净的脸上再度染上一道红痕。

暂且琢磨不出究竟为何,他目光落向躲在?礁石后头窥看的人影,道:“别躲了?,一介凡夫,还真以为自己能无声无息地?窥听仙门秘事?不成?”

那是个身形魁梧、断发短袖的男子。

头方探出来,就先一步颤声开口:“仙长……我,我不是有意偷听的,我是那边渔家的,叫祝丘齐。手折了?,夜里疼得睡不着觉,才逛到这?里,真不是想偷听。”

他指的渔家,正是万衔青借宿的那一家。

莫子占此时亲眼见到这?主人家,才发现祝丘齐的声音与长相竟与千年前常与黑蛟为伴的渔人分毫不差。

这?世上真有轮回转世?

那是不是等他觅得长生法,千百年后,还是有机会能再见许听澜的?

这?想法方冒出来,他霎时觉得自己很?可笑。

人间多繁华,他要真能活个千年,终归会遇到更加在?意的人和事?,终归会彻底把?许听澜给忘掉。

莫子占默了?许久,久到祝丘齐不安得流出冷汗,才轻缓地?开口问道:“你恨那黑蛟吗?”

“啊?我……我不知道”

毕竟,在?祝丘齐很?小的时候,黑蛟还不是现在?这?样的。

祝丘齐从小就没少听父亲讲那黑蛟的故事?。

说当?初揽月宫仙人诛恶蛟后,赞其鳞甲为护具良材,遂剥皮弃尸海中,致黑蛟魂魄难安,日日哀鸣,引发潮涌,将它?在?凡间的居所冲垮,令人心惶惶。

后来有一被揽月宫所逐的修士到来,言黑蛟怨念过深,奈何他因身上有伤,故而无法彻底超度它?,只能暂且将它?封禁,并嘱咐村民于每年中元,手执它?最爱的贝壳,叠成龙形,掷于海中,高唱安魂曲,以慰其魂,减轻其苦。

后来祝丘齐也跟着其他人一同执贝来到海边,竟隐约能看见一个皮肤灰黑的少年,坐在?礁石上哭泣;他想上前安慰,可一靠近,那身影就散成了?星点,一转身,又能看见那少年皮肤变得跟寻常人一样,笑得春光灿烂,赤着脚朝他挥手,唤他上前去一同干活……

一切如梦似幻,他隐约能猜到,那少年应当?就是那黑蛟,倒没有传闻那般凶恶,所以久而久之,他把?那少年的影子当?成最好的朋友。

隔壁家的二麻子之前拿弹弓打他,所以他偷偷扮鬼把?二麻子吓尿裤子了?,村里没人知道是他干的。

今日来了?个教书先生,好多人央求他帮忙念信。识字真好,我也好希望弟弟日后能去读书识字。

今日捞上来的鱼太少了?,爹娘看起来很?苦恼,我能做什么呢……

从小到大,祝丘齐的所有心事?都会告诉那少年听,可突然有一天,少年不见了?,村中的人开始变得暴躁,动不动就扭打起来,好生恐怖。

仙人说,是有魔扰了?本该落入长寂的黑蛟安宁。

既然如此,那这?些事?其实都并非黑蛟本意,坏的并不是他幻梦中的那位好友。

然而至亲的惨遇仍历历在?目,说他不恨,这?怎么可能。

祝丘齐:“恨的吧。”

“可它?不值得去恨,”莫子占望着祝丘齐那铁青的脸色,悠然道,“它?在?千年前被人骗丹,又被剥了?皮,最后一身腐肉尚且未能得到安息,就被连带着魂灵一同被利用,最后除了?这?石头,什么都不剩,恨着多没意思。”

“我还是建议你去恨那些还活生生的。”

祝丘齐:“什,什么?”

莫子占眼睛弯了?弯,双指一半往前一扫,他在?血涂阵中所见的那些镜花水月,一瞬浮现在?祝丘齐的面?前。

在?那些画面?中,有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人跪坐在?地?上,满脸皆是泪痕,周围全是那些得意洋洋的揽月宫弟子,那般光鲜亮丽,又是那般面?目可憎。

手骨处隐隐作痛,他的手是他为了?父亲和小弟奔走求援时,被一身煞念的揽月宫弟子给打折的。

“揽月宫……”祝丘齐喃喃自语,眼中染上了?怨怼,却很?快又被茫然所替代,“可我又能做什么?”

那些揽月宫的修士只要动动手指就能将他置之死地?,他能做什么?

“能做的很?多呀。所谓祸害遗千年……这?已经有千年了?,祸害就不该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