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莫子占为何总痴迷于阵方的原因所在。
并不局限于纯粹的修为,灵脉落在此处,会平等?地给所有?人机会。
近乎不眠不休地解了十七日,他才摸到阵法的第九重。
与难如登天的前八重不同,这第九重像是?来凑数的,手一放上去,它就自动自觉地解开了,一点阻挠都没有?,大大咧咧地把自己的灵脉给展露出来。
不管怎样,能破解这样一道奇阵,莫子占还是?很兴奋的,可又不禁有?可惜。
他想,此时师尊若是?在,定会称赞他一句的,甚至可能还能摸摸他的头。
师尊怎么就闭关了。
胡思乱想间,本被镜天阵覆盖的莲潭内显现出一个阴刻着木系咒纹的匣子,都是?些汲取灵力,养魂修复的术令,从字样来看,应是?许听澜亲手刻下?的,且刻下?时日并不短,以至于其上痕迹被抹去了不少。
师尊偶尔确实会在阵法里给他留下点破阵的奖励。
莫子占头昏脑胀的,也没多想,不带客气地将匣子打开,其内放着块平平无奇的玉制鳞片,却仿佛携有?蛊惑,令他不由自主地抬手探去。
可还未触及,身侧忽地出现金旋,毕月乌自漩涡中显形,并带来许听澜的一句口?信:“子占,到长廊来。”
莫子占当?即管顾不上别的,起身就往外?跑去。
他的灵海本就不算充沛,接连六日聚精会神的破阵令他晕乎乎的,加之几日未见许听澜,现下?实?在难免有?些过于欣忭雀跃,一个不留神,居然就这么平地崴脚,向前扑去。
扑进了许听澜的怀里。
羞怯却未能够占据他思绪的上风,一些隐晦的心思就先一步冒了上来,于是?他胆大包天地就着跌落的动作,双手揽住了面前人的腰。
又不忘心虚地解释道:“师尊,我脚崴了,不是?故意的。”
这动作,连莫子占自己都觉得太得寸进尺了,可许听澜却没与他置气,甚至没把?他推开,而?是?开门见山地问:“子占,你可愿做我门下?亲传?”
莫子占一愣,手因紧张而?下?意识又拢紧了些许。
其实?这么久以来,许听澜对?他的教导,很大程度上,早就与对?亲传弟子无异了。眼下?不过是?多一个虚名,多一场正儿八经的拜师仪式。
他有?什么好不愿意的呢?没有?的。
“我当?然……愿意的。”
说话间,手臂在衣料上轻擦,很是?舒服,同时也让他分外?眷恋。
莫子占从不喜触碰。
在大荒,每一次触碰都意味着沦肌浃髓的剧痛,以至于往后的任何触碰,都会让他下?意识感到害怕。
但许听澜的可以。
被摸头,被擦拭眼角,被扶手教绘星图,甚至更过分的,像现在这般,被接入怀中。
师尊总一身素色,会隐住具体的身形,唯有?将这腰身揽住,用触感去丈量,才能清晰地感知到其胸膛的结实?有?力。而?这样的情态下?,他还只需稍微往上挺身,就能亲吻到那让他肖想已久,却总被“师徒”及其他更多的门墙所阻隔的唇角。
仅是?拥抱,根本满足不了他心扉后潜藏的欲念。
犹如在惩戒他的贪得无厌,莫子占再次感觉怀中的温热在离散,直至仅余下?掌心的一抹温暖。
他骤然睁眸,惊魂未定地将魂晶抵在心口?处,好一阵,才看清自己现下?正躺在先前躺过的那一间屋子,是?万衔青向龙盐村一户人家借的。
莫子占凝神调息了片刻,才调度起灵力,想要探查魂晶的内里,不料却被上头的一道禁制给挡了个结实?。
禁制上的灵力霸道,蕴藏着凌然剑意,显然是?出自万衔青的手笔。
莫子占咬着下?唇,尝试了好几次,确定凭他现在的修为绝无可能破开,才愤懑地转而?用自身灵力将魂晶给又围了一层,再从芥子中摸出琉璃匣,取了收藏已久的鲛纱在内铺好,小心把?魂晶放入,最?后封上一道护灵咒法。
完成这复杂的工序,他才舒了一口?气,慢吞吞地起身走出房门。
屋外?星辰暗淡,隐约可见有?一人在庭院石桌前饮酒乘凉。
“醒了?”万衔青晃了晃她手中的葫芦,不等?莫子占开口?问,就先一步自顾自地解释道,“魂魄被困血涂阵八日有?余,纵使魂灵再澄净,还是?会沾染上戾气的,我下?禁制,是?为了避免会再生?变故,让其散溢,不要多想哈。”
她尾指对?到桌上一瓷碗,道:“喏,这的主人家是?热心肠,知道咱们来是?为他们消灾的,就拿了家里头半月的口?粮,煮了粥来招待。”
煮粥的是?位不惑之年的妇人,原本一家四口?以捕鱼为生?。半月前,其丈夫受蛟息影响,发了疯地撕咬起家中幼子直至流血而?死,随后其丈夫清醒过来,一时崩溃得投海自尽了,这才剩出了这半月的口?粮。
万衔青叹息道:“煮都煮了,吃吧,连仲吕都吃了,你也别把?人心意给辜负了。”
莫子占闻言视线落向那瓷碗,其内是?红白各半的糖粥,霎时有?些恍惚。
说起来,他第一次吃这种粥,是?在十年前,他第一次去牙山城那回。
当?时许听澜将他的魔气稳住后,并没有?抛下?其他人先行回去,而?是?带着晕死过去的莫子占在城内留宿一晚。
莫子占醒来时,天色已不早,师兄师姐们早已回到各自房间,独有?留下?照看他的许听澜在屋内。
许听澜从入定中睁眼,两人面面相觑了半晌,他才无奈地开口?:“先去吃点东西。”
莫子占呆愣点头,却没立即动身,而?是?张合着唇齿好半天,等?许听澜落下?一句“说”,才颤声?问道:“师……师尊,要,要一起吃吗?”
“我已辟谷,无需进食。”
“哦……”莫子占应了声?,兀自一人摸索去了客栈的厨房。
过了好一阵才折返回来,却不敢直接进房,而?是?在外?头敲了几下?门,等?许听澜给他落下?一句“进”的许可,才捧着碗,瑟缩地走进房间,窝到离许听澜最?远的角落,独自吃了起来。
一开始许听澜并没有?留意莫子占捧了什么进来,但先前徒弟差点一声?不吭冻死在自家门外?的事,多少还是?让他心有?余悸的。
所以在重新入定前,他特地多看了一眼,这才发现那碗里的东西呈黄褐色,黏稠成一片,犹如一滩秽物?,被莫子占一小勺接一小勺地送入口?中,缓慢地咽下?,神色平静得好像完全没感觉到任何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