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瑾安就歪着头直接回了一句:“你看起来学得不怎么样。”
平亲王其实也知道自己有点废柴,但被一个小辈不客气地指出来,顿时就怒了:“本王年长你许多,怎么着也是比你强的。”
薛瑾安一针见血:“你是长子?,你没有当皇帝,是不想吗?”
平亲王:“……”
皇帝:“……”
太皇太后:“……”
安亲王:“……”
众朝臣:“……”
突如其来的沉默化?作无?数支无?形的利箭穿透平亲王的皮肉狠狠扎入他?的心脏。
身为先帝长子?,却无?缘皇位还能是因为什么?对手足兄弟都不假辞色的皇帝能在放心地给他?封亲王是因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他?够废啊!
即便已经充分了解到自己是废柴的这个事实,平亲王也还是觉得自己被伤到了,差点一口气没有喘上?来。
安亲王差点没被茶水呛死,他?心有余悸地放下茶盏,咳嗽了两声帮忙打了圆场:“咳咳,大哥,身体不适便不要硬撑还不扶你家王爷下去休息。”
贸然?插入对话中的平亲王捂着胸口重?伤退场了。
此时众人?已经充分的感觉到了这位七皇子?的难搞程度,同时也生出了更?多的危机感,七皇子?表现得越不受束缚,越让他?们心生警觉。
该怎么形容他?们的危机感呢?大抵是七皇子?是吹进山谷的狂风,而他?们是已然?深深扎根在其中不知多久,将土地的营养都汲取干净的老树。狂风过境会不遗余力?地将所?有老树连根拔起,而老树即便内里已经腐朽蛀空也不想去死。
如今狂风刚刚诞生,他?们已经窥看到了狂风未来的恐怖,在有能力?将其阻挡在外的时候,自然?会拼尽全力?。若是这一次不成功,那么以后也就很难拉动他?了。
这次站出来的竟然?是国子?监司业。
国子?监最高的官职便是一把?手祭酒,从三品,其后的司业不过只是六品官职罢了,官职品阶可以说是来参加宫宴的诸多大人?中最低的那几个。
国子?监作为大启的最高学府,品级虽然?不高,却极受读书人?推崇,每次科举不知道往朝廷输送了多少人?才,在场不少官员的孩子?、甚至自己就是从国子?监出来的。是以,国子?监官职低,但地位不低。
如今的国子?监祭酒是岑夫子?的学生,他?看到自家司业站出来的时候,表情?虽然?不像杨從看到礼部主事那么难看,却也很是复杂。
国子?监司业并没有再?以礼仪问题针对薛瑾安,甚至他?可以说是在为薛瑾安说话,驳斥先前说他?不通礼仪、没有皇子?气度的话,说七皇子?这样是情?有可原的,他?从来没有去上?书房上?学,你们知道七殿下要自学到如此程度有多努力?多聪慧吗……之类的话。
表面上?看是在替薛瑾安说话,实际上?是在说薛瑾安是个一天学都没上?过的文盲。
这番言论属实是出乎薛瑾安意?料之外了,让他?都忍不住愣了愣,倒不是意?外他?话语中的明夸实贬,而是意?外他?会在这时候提起这个。
说实话,崔鹏飞成了七皇子?老师的事情?,虽然?并没有宣扬出去,但是稍微有心打听一下就都知道了,毕竟也没有刻意?隐瞒。
贬低七皇子?什么都好,但是贬低他?的文化?水平,这可以说同时也是在贬低崔鹏飞这个老师,崔鹏飞即便不受儒学待见,也是名副其实的文学大家,不管从年龄、辈分还是成就来说,少有人?能出其右。
谁会这么想不开质疑崔鹏飞的实力??可以说,司业走?得这步棋是绝对的臭棋。
薛瑾安很难不去分析这一步棋的走?法,可能有三:其一,司业两耳不闻场外事,当真不知道他?的老师是崔鹏飞,可能性为25%;其二,司业太急切地想要打击他?导致忘记了这件事,走?了这步棋,可能性为17%;其三,便是他?是故意?走?这步棋,给他?打脸扬名的机会,只为了……将他?这个唯一的嫡皇子?高高架起来,搅乱当前的局势。
这种违和感自然?是瞒不过老狐狸崔鹏飞的,他?虽然?有心低调,想以此降低别人?投注到七皇子?身上?的目光,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怕七皇子?张扬。
七皇子?能力?出众,心性坚定果决,手段利落……除了文章写得实在勉强好吧,是纯粹的狗屁不通,除此之外,七皇子?几乎没有缺点,他?不会因被捧得高高的就摔得七荤八素,也不会被人?针对就焦躁心乱,不知所?措。
殿下即便年龄尚小,却已经具备了所?有储君该有的潜质。
既然?这股妖风无?法避免,何不直接乘风而上?!
崔鹏飞当即便笑着接过了话题,“司业说得不错,老夫虽然?才教导了七殿下一月,却已经确信七殿下之聪慧古来少有,你若是不能专心精进文学,只怕过不了几年,这司业的位置就该换人?坐了。”
崔鹏飞不软不硬地刺了这位司业一句,便是说他?只知道蝇营狗苟行狗屁倒灶之事,而本末倒置忘了司业是教书育人?的。
司业脸色登时变得有些难看,国子?监到底还是学府,在里面任职的人?身上?的文气远比官气要浓,只是被这样讽刺了一句,他?就拉不下脸来继续针对薛瑾安了,只抿唇闭口不言。
不过司业不说话也不打紧,自然?还是有人?上?赶着想被打脸的,“哦?那不知七殿下可都读了些什么书啊?”
“粗粗读过几本书,略懂一些罢了。”崔鹏飞假意?谦虚,实则是装起来了,他?报了一些常规的书名,然?后佯装冥思苦想怎么也想不起来的样子?,道,“哎,老夫年纪大了,竟然?都想不起来还有那些书了,不过殿下记性好,看过的书总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薛瑾安很上?道的开始报书名,他?的视线却看向了长公主,他?在想到第三种可能的时候,几乎没有半点犹豫的就锁定了幕后推手便是长公主。
长公主同丈夫女儿同席,小泰乐正窝在驸马怀里啃糕点,一边啃还一边犯困,吃得满脸都是,驸马想要把?糕点从她手里拿走?,却不想只要轻轻一动,闭着眼?打瞌睡的小泰乐立刻就会睁开眼?咬一口糕点,来表示自己还醒着,还在吃,然?后吃不了两口,眼?皮又不受控制地合上?了。
驸马表情?很是无?奈,拿着帕子?动作轻柔地给小泰乐擦脸,长公主撑着脸颊笑盈盈地看着这一幕,画面很是温馨。
很快,长公主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抬眸看过来,笑盈盈地端起了桌上?的酒盏,却是敬向了旁边的大皇子?。
其实对七皇子?的存在生出了危机感的远不止世?家勋贵。
薛瑾安是知道从自己踏入这里开始,大皇子?的视线就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大皇子?脸上?带着温和浅淡的笑容,看着身姿挺拔站在大殿之中面对群儒质疑面不改色的一一驳斥,气场强大而自信的少年,他?指腹轻轻摩挲着白玉酒盏,面上?微微泛着醉酒的酡红,眼?中却很是清明。
“他?果然?厉害到令人?害怕吧。”轻柔的女声裹挟着几分酒气钻进耳中。
大皇子?顿了顿,面上?的笑容不变,也同长公主回敬了一杯酒,只道,“七弟确实很厉害。”
“二弟以为如何?”大皇子?忽然?看向明明听到了他?们对话,却并没有出声的二皇子?。
“唔,是挺有意?思的。”二皇子?眉梢扬了扬,说道,“不过到底年岁太小,还是太傲气了一些。”
最傲气的老二说别人?傲气?大皇子?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长公主淡淡扫了自己亲弟弟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低头用手指戳了戳女儿的脸颊,逗弄她道,“先前不是还舍不得你七叔叔吗?怎么现在你七叔叔来了,你却看都不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