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钱算什么?你之后要做生意不是得从你几个哥哥姐姐身上拿?如今输点钱还不是为了以后好开口?”

梁裕没说话,晚上忍着没喝什么酒,现在心情显得烦闷极了。

“门面的事你跟你妈开口了没?”

“还没呢,过几天我再去问。”

“这事可不能耽搁,你要是搞不定这事,休想我跟你扯证!”

梁青樾听着俩人絮絮叨叨着,车已经在不知不觉已经驶进了城市,虽是半夜,但街道依旧热闹,男男女女结队在街道游荡着,街边路灯上挂满红彤彤的灯笼,给这深夜添上一分不那么适宜的饱和色。

新的一年到来,望了一眼身旁的人,似乎早已入睡。

而自那夜之后,梁林便没有再回家里了,而她说的那些噩梦也没有再有过。

他应该在生气,但这样也好,一切都会变好的,梁青樾是这样坚信着,亦如那些噩梦一般。

她看着屋内井井有条的一切,阳台上挂满了洗好的衣服,地板干净如新,就连窗台随着那些花花草草的消失都显得空旷明亮了许多,梁青樾放下书包,餐桌上空荡荡的,只有一碗顾姨特地为她炖的鸡汤,梁青樾想起顾姨不吃隔夜菜的,几乎每顿都将没吃完的菜倒掉。

屋内静悄悄的,两人早已入睡,她拿起调羹舀了一口鸡汤,只觉淡了。

梁青樾有些佩服这个女人,挺着个大肚子,却依旧能忙活这么多家务活,是个多么能干的女人啊。她有提出来帮忙,但顾姨却很客气地谢绝了,只说她学习重要,俨然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了。

她边想着边端着碗进了厕所,熟练地倒下,而后冲水,水声哗哗,带着几块碎渣引入了那黑洞。

今晚难得静悄悄的,但愿今夜无梦。

家里有一个老沙发,蓝色丝绒格纹,是程岚还在的时候梁青樾同她亲自去买的。她还记得是个大夏天,程岚骑着单车载着她去了家具市场,那天日头很大,许是为了多吹会空调,她俩在里头挑了许久也没有喜欢的,不是价太高便是模样不喜。

最终在角落里,梁青樾看到了这个蓝色的沙发,因为她喜欢蓝色,所以她喜欢这个沙发。

夏天铺上凉席,她和程岚一起躺在上面吹着风扇,陈岚看着书,她吃着冰激凌;到了冬天,又铺上厚厚的毯子,她躺在程岚的怀里,看着电视剧......

它在这个家多久了呢?梁青樾看着这个沙发,这些年她一直有好好爱护着,上面精心铺着沙发垫,常常拿毛巾擦拭,生怕脏了一点,尤其是陈岚走后。这么多年过去,它也只是褪去了些颜色,一切看着都还不错,她一直以为它还能用上好些年的。

“用上力啊!我数到三就把它放倒!”

“一”

“二”

“三”

梁青樾听着梁裕的号令,握着沙发一边再用力一翻,沙发轰然倒了下去。

再抬眼看去,沙发下一地的垃圾碎屑,而那以为完好的沙发的里面已经破烂不堪了,下面的布料全部脆成一块块地散了一地,露出里面已经锈迹斑斑的弹簧和腐化霉掉的木头,一股巨大的臭味从里面窜了出来。

这几天家里一直弥漫着一股腐臭味,她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哪里臭了,顾姨又怀着身子,对气味更为敏感,实在是忍受不下去,这天便央着梁裕将整个屋子翻了个遍,终是将臭味锁定在了这里。

“我就知道是这里传出来的臭味!肯定是里面死了只老鼠!”梁裕皱着眉头拿着从隔壁借来的火钳,在里头翻找,没多会,果然就看到了一只死去很久的老鼠,淌了水,爬满了蛆。

顾姨站在一旁瞥了一眼死老鼠便忙别过脸去,捏着鼻子满脸厌恶地不停挥着手道:“你赶紧的,找个袋子把这死老鼠装里面丢出去!这破沙发也别要了!赶紧给我扔了!”

老鼠的腐臭味弥漫了整个屋子,顾姨实在受不住,马上就喊上了几个人来家里,准备将沙发搬出去扔掉。梁青樾站在房间门口,看着客厅忙活的众人,沙发很长很重,几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沙发掉了个头,结果又被卡在了门口。

“梁青樾,你傻看着干嘛?不知道来帮忙?老子的饭算是让你白吃了!”梁裕皱着眉头看着不远处傻站着的梁青樾,从早忙到现在,一身的汗,看着她悠闲的模样气便不打一处来,吼着将人喊了过来。

“移开这个柜子,对,可别把上头的东西给砸了!”

“搭把手,来,抬起来,对......”

“起开!别傻扶着,去把边上那个椅子放开些!”

梁裕叫嚷着,梁青樾默默听着,忙活了好一阵,才将沙发给移了出去抬到了垃圾堆旁。众人累的气喘吁吁的,顾姨忙在一旁招呼着大家会家喝茶歇气,一群人熙熙攘攘着又往楼道走去,没一会就剩梁青樾一人留在原地。

四脚朝天的破烂沙发,丢在了垃圾堆上,还散发着阵阵恶臭,梁青樾站在垃圾堆旁看着这张沙发,任她再怎么看也没法看出这沙发是她记忆里的样子,原来她一直以为的美好,只是下那褪色的蓝色丝绒外表下一具破烂的空架子。

她盯着这具没感情的“尸体”看了许久,忽然有些伤感,甚至红了眼眶,好半天,她才走向沙发,用从房间里带下来的剪刀剪下了那蓝色丝绒格纹的一角,揣进了怀里才往家走去。

打开门,屋里人也没发现她才回来,沉默往房间走去,将那一小块蓝色藏入了抽屉的最深处。

那之后,许是那死老鼠留下了阴影,顾姨总觉得家里还是有味道,便直接找了一天将屋里旧了的家具全都扔了出去,生怕里头再死了老鼠。看着家里空荡荡的样子顾姨才舒了一口气,终于萦绕在她鼻的臭味彻底地消失了。

她开开心心拉着梁裕去了家具市场,又选了一张时髦且价值不菲的黄色沙发。

新沙发很快就到了,鹅黄色的沙发被般到原来放沙发的地方,大小正合适,矗立在客厅里,让整个屋子都变得明亮了起来,皮质细腻柔和,弹力不错,不可否认这张沙发既好看又舒适,梁青樾实在挑不出什么刺来,甚至也觉得很喜欢。

“这沙发倒是值。”顾姨对这沙发很是满意,“之后的家具还可以找他家拿,下次可得让老板给我打点折。”

梁青樾看着顾姨抚摸着肚子窝在沙发里,眼神中是对这个家未来美好的期盼,而她却尴尬地站在这个突然变得有些陌生的家里无所适从。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家在改变,而这个改变是她没有办法也没有资格去阻止的,梁裕单身五六年,理应找个女人照料这个家,全家族的人对于顾姨的到来都是热烈欢迎的,恐怕这一点连梁林也不会有任何不满意。

所以她只能坦然地接受,但看着顾姨睡在程岚躺过的床上,坐在程岚坐过的椅子上,让她毫不留情地丢掉窗台那些花花草草,将家里那些陈旧的家具一个个搬出去扔在了垃圾堆里......所有的一切,就连早上桌上是一袋包子而不是一碗面条或者粉都让她那样在意。

而这份在意,她怎么也说不出口来。

第0024章 第二十三章:失眠

梁青樾发现自己开始失眠了。

这场失眠就像一条巨蟒逐渐缠住她的身体,她想逃开一分,周身的鳞片开始收紧一分。

刚开始她一直以为只是外界的原因,来源于一次半夜听到的梁裕与顾姨的欢爱声,直到后来发现就算隔壁房间是安静的,梦里也都是他俩那黏腻的声音,这就像是开启了一场噩梦,精神在这场噩梦饱受折磨。

这或许来源于这俩人的恶趣味,她失眠之后会发现只要当她晚上回家后上床后不久,隔壁房间便会传来动静,家里隔音效果并不好,而顾姨的呻吟从不压抑,肉体撞击的啪啪声与梁裕的喘息是她噩梦里绝不缺少的元素。她想那一墙之后是怎样一番景象,又怎样的两具肉体呢?许是就像两条白花花的肉虫缠在一起,这是她以前在电视看过的,忘记它们是为了什么原因,是捕食、绞杀还是交媾?但想来其实这几者区别并不大。

唯一确定的就是她怎么也无法入睡,隔壁声音停了之后便是没完没了的噩梦,五六点就被惊醒,每晚满打满算也只能睡上三四个小时,加上繁重的高三生活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只有在学校人多的地方才能好好休息一会。

这天她好不容易挨到下课,又趴在桌上开始补觉,罗恬恬却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眼中满是担忧地问道:“青樾,这几天你怎么了?今天又不去吃中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