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可见的朋友圈里,有新鲜出炉的一组照片。赏佩佩终究还是把那些难以过冬的小猫咪全都带回家了,不仅带回家,她还自费给母猫做了绝育。

小猫咪一只只被她捏着后脖颈拎起来,脖子上还挂着装饰用的丝带,正在朋友圈找同城免费领养的家庭。

也许是领养的效果不好,她在评论区还留言可以自费送出两斤的幼猫猫粮。

整整一周,溥跃没有再回复心理医生的任何消息,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知道怎么样去回答。

他不傻,他知道,心理医生在暗示他他对于赏佩佩的一切道德审判,都来源于他自己内心那些不见天日的秘密。

有病的人是他,不是赏佩佩。

他没权利追溯别人的私事,即便他再好奇。

在接受了的溥跃唐突的道歉后,接连两周,赏佩佩都在周天上班时如愿蹭到了十四床病患的豆沙馅油炸糕。

原本的一纸包变成了两提兜,赏佩佩好奇地追问了一次,溥跃就说是小摊主买一送一。

不仅如此,溥跃多在护士站办理了一项特殊加护,每月多缴纳两千八百元,为他爹聘请了一名夜间男性贴身特护。

这种服务在阅湖疗养院内多用于老人弥留之际,届时病人精神几乎完全陷入昏迷,每日清醒的时间不多,所有的吃喝拉撒都只能在床上进行,疗养院内有特殊护工,不仅要帮忙病人穿脱纸尿裤,还要频繁翻身擦身防止褥疮。

803的赵阿姨在入院时就已经勾选了这项服务,但溥老爷子这种状态,在赏佩佩看来,现阶段还用不到这种男女有别的特护。

她和轮班的周姐完全能照顾得来。

赏佩佩一来不在意给病人换洗弄脏的被褥,实不相瞒,临终关怀,跟屎尿屁根本就是密切相关,二来是对溥跃感到有些许的亲切,生怕人家是因为她说的那些话才特殊加了费用。

她真的是好心。

第一周发现溥跃的缴费内容后,工作时间里赏佩佩有给溥跃发过一次微信,说过自己的想法。还再三解释自己不是想要推脱照顾801的意思。

但溥跃的反应很冷淡,只寥寥几句,说他作为病人家属愿意付这个费用,不仅没感谢赏佩佩的好意,还直接来了句如果不是修车相关,那他就不接着聊下去了,店里生意很忙。

跟那天那个拦着她说谢谢和抱歉的人截然不同。

多的话他不想和赏佩佩再说,赏佩佩当然有这个眼色,也注意到对方所表达的刻意疏远。

想想也是,相比上次在修车店里问溥跃要微信的大美女,她不过是个腿短的哈比人,所以也不是很在意对方人前人后的两张面皮。

对于赏佩佩来说,特殊的照料和关怀本来就不属于她这种在人群中黯淡无光的女孩儿,她的成长经历令她习惯了被人冷淡或忽略。

她对自己都没有自信。

所以更加不会自作多情地去认为溥跃是因为她的关系,所以多交了这份钱。

受了冷遇,干脆自觉自愿的和他保持距离,退回护工与病人家属的社交圈,乖乖做个爱占便宜的小市民。

同时也在心里感叹,看来修车是真的赚钱。

先不说每个月三千九的基础住院费,再加上这额外的两千多,零零碎碎算下来那可就是小七千,而且看起来溥跃并没有因为这些钱而捉襟见肘,同样的状况如果换成了她,她大概每个月要去卖血还债吧。

不过幸好,赏佩佩说过,她是个孤儿。

做孤儿的唯一好处大概就是长大后可以专注去过自己的生活。

第0017章 我怎么不孝了,我可没让你死!

第三周的周天下午是个大阴天,阅湖疗养院的外墙瓷砖在云层下泛着蓝光。

乍一看,好像栋鬼屋。

溥跃上来八楼时没在护士站看到赏佩佩。

今天801的爷俩因为互相不知道的小心思都有点儿发蔫,冷掉的油炸糕没人碰,两小包鼓囊囊地搁在十四床的床头柜上,在这种相对无言的尴尬空间里就显得分外碍眼。

溥跃拉出床下的凳子转头按开了墙上的电视机,顺手把他爹的床铺给摇起来。

沉默地坐起来看了一会儿电视节目,溥老爷子又说起给儿子介绍对象的事儿,先是讲临市有个县城特别穷,又说花两万块钱的彩礼就能娶个特老实的媳妇。

“你要真的不愿意领证,那就先生孩子,女人指不上,但孩子是真的!流着自己的血,说什么也比外人强啊。到时候你老了就知道爹说的话是对的了,有个孩子,能给你养老!”

溥跃没回头,眉头慢慢皱起来,心想什么叫能给他养老?

上次不还说养个胎盘都比养自己强,死活喊着要他拿出一百二十万,给他去打美国进口的针剂,说是打够这总价千万的十针,癌细胞全能消失,死人都能救活。

罕见的,今天溥跃没跟他爹顶嘴,也没去抓他说话的逻辑错误,只觉得内心莫名荒凉。

这些年他在越城每天工作十二小时赚来的钱,这三年差不多都被他爹的病给耗没了,但是老头从来没问过哪怕一次,他到底在经济上困难不困难,亦或是装模作样地关怀他,再次回来东城,他的心里舒服不舒服。

面对着一个即将死去的病人,他的心理负担到底重不重。

溥跃打心眼里知道,老头生病了,他又痛又怕,应该是全天下最该被可怜的人,可是溥跃有时候也会觉得这样尽孝的自己很可怜。

如果养孩子真的是为了这样养老,那他真的不愿意养孩子,说难听点,这不是种报应又是什么?

眼神飘忽了几次,溥跃盯着床头的油纸包,心里想的都是半个月前心理医生跟他说的那几句话,喉咙咕噜了一声,自己都没设防,突然张口冒了一句,“我离家出走后你没给我打过生活费。”

“啥?”

“生活费,每个月三百块钱的饭钱,你没给我打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