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怎么样剖析自己的意图才够贴切?
溥跃身形晃动了一下,没有一点组织语言的能力,在赏佩佩的目光中艰难地开口道:“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不要把我想那么卑鄙。我的本意不是想让你欠我什么,我只是喜欢你,”
因为喜欢,所以忍不住时刻想着你,更忍不住看到你就要照顾你。
“钱对我来说真的是很重要的东西。但你比钱重要,我才……”
丧失了逻辑的措辞是最下等,话语连接起来,成不了章,没有半点可信度,前言不搭后语的断句,再往下说,溥跃自己都觉出了心寒。
可是钱,就是他用来表达真心的工具,即便赏佩佩不相信,他的心理医生也不相信。
赏佩佩缓缓地点着头,唇边还卷起一抹冷艳的笑,“才会用钱帮我做我自己都不想做的事?”
“二十万啊。”赏佩佩侧目瞧着不远处赏家屋子里微弱的灯光嗤了一声,她没有失去理智,感情冲散后她空洞的身体里也只剩下理智,她主动帮溥跃填补上了他话中缺失的那一部分内容,“我懂,这二十万,是你心里头对我的评判。说到底,你也和他们一样,你认为这些就是我欠下的感情账。你在替我尽孝不是吗?”
“你打心眼里,觉得我是个烂人不是吗?”
“还了这笔钱,我在你眼里就干干净净了是不是?我就配得上你的喜欢,你高贵的新生活了,对不对?”
男人致死爱初恋,不过爱的是那个被他们一厢情愿描述为纯真与无邪的少女。可赏佩佩自知与他想象中的角色天差地别。
她怎么会是那个让他喜欢了三年的初恋呢?
她阴险又狡诈,她没有心的,怎么会被他记挂了十年之久?
“可是怎么办,溥跃,不是每个人都像你那么善良,那么孝顺。我一分钱也不会出,你想给?那你就去给啊,我可不会领你一毛钱的情。别做梦了,我更不会跟你去越城!我可没想过跟你长长久久在一处!”
“我说过很多次了,我没想过跟谁结婚,你也一样。”
“不对,你更差,现在你让我连谈恋爱的兴趣都没有了知道吗?”
话锋一转,赏佩佩目光重新刺进他的眼睛里,表情锋芒得像把出鞘的刀,雪亮的眼眸和殷红的唇角,她一点也不留情面,“还不是什么关系呢,你倒是急着帮我尽孝,可你的孝顺是你爸想要的吗?你就那么完美吗?”
第0127章 二更。
两只刺猬想要在没有颜色的冬日里报团取暖而已,可没想到后果竟然会是这么惨烈的遍体鳞伤,赏佩佩太会伤害人了。
溥跃的心脏像是被人从腔子里扯出来油炸了一般地疼,他颤抖着睫根长长出了一口气,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从一到十数了三个来回,但仍然被赏佩佩一步步挑起了怒火。
那天雪夜之前,溥跃对待她的态度虽然不算太好,但是寡淡而闲适的,他不远不近地隔着一层完全合理的距离看着她,隔岸观火。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雪夜之后,溥跃揭开了心头那层密不透风的膜,他待她是十二分满满的殷勤与热切。即便是吵架拌嘴,他目光里始终映着一抹柔软的颜色,叫她沉醉在他似海的缱绻里。
可这是头一次,赏佩佩见到他在她面前如此赤裸地表露着蓬勃的愤怒。
男人的温柔多情是种棋高一着的遮羞布,当他露出狠厉的獠牙,可以轻易将她开膛破肚。
溥跃脸色本就莹白,此刻因为滔天的怒气而泛着阴郁的青色,他那双狭长的眼睛里有种强悍的匪气呼之欲出。溥跃平日里风姿清隽,动怒时那张脸也是极其好看的,带着雍容的狂妄,但就是这张脸,此时此刻,让赏佩佩有种被老虎直视的心惊与陌生。
她自以为聪明,短短几个月与对方建立了一段亲密无间的情感。
可不料,从一开始,对方就把她看了个底掉。
肝火上头,溥跃喉头腥甜,一瞬间他什么都不顾了,甚至他忘了自己要达到的目的,是和赏佩佩携手找未来。
这未来在眼前,明明是那么唾手可得。
可他发了疯地苦行,就是怎么也够不到个边儿,他和赏佩佩,就像是在沙漠里相拥相伴着,在追逐着昙花一现的海市蜃楼。
他们的关口,靠他一个人,永远闯不完。
“是,我不完美,我多差劲,我哪儿能是完美的呢?我但凡要是有点可取之处,你也不会这么不待见我。”
赏佩佩此刻看起来越游刃有余地不要他,推开他,就有多么令溥跃受伤。老爷们也是人,心也是肉做的,他愤怒到什么斯文的伪装都不想要了,就痛痛快快地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把她从冷冷的外壳里挖出来,要她给句心里话。
“赏佩佩,不是我想跟你吵,但你身上矛盾的地方太多了,你老说谈恋爱是互相的,但从精神上,你真的好好想过自己的问题吗?”
“说实话,你所说的这辈子不想恋爱不想结婚,我理解不了,在我看来就是种自我防御,自我阉割。”
“你那张嘴里说过的话可太多了,可有几句是真的啊?”
赏佩佩说她信人有往生,时不时就去坟地烧钱祭拜,可是她难道不清楚祭拜故人最忌讳的就是天阳落山?她根本不信人死了还会留下灵魂,她会频繁地过去探望死人,不是因为心里有愧?
“你在这里伺候老人当护工,是不是因为没有见到赏双明最后一面,所以要用这种方式惩罚自己?”
赏佩佩还说赏岳林和陈梦和在她眼里早就死了,她一点儿也不想跟过去的事情有任何联系,那既然已经诀别了过去,为什么还要刻意留着背后的疤?
溥跃看得明明白白,她不是没钱做手术,就是对他们根本还有感情,那些感情不全是坏的,甚至恨的起因是得不到的爱,她需要留着那些证据提醒自己永远不要对他们心软。
恨人很容易,但想要做到完全痛恨自己的亲人,又不带一丝扭曲的爱,对她来说太难了。
溥跃越说越眼热,他像是杀红了眼的暴徒,话语烫嘴似的不停往外倒,“我不觉得你烂,我只是觉得你和我一样,需要给自己点时间承认自己的伤痛还没有开始愈合,不然你问问自己,你到底有没有真的从过去的生活里走出来。”
“你说我不懂你所说的独身是种快乐,是,我土,我没文化,我的精神也没高度,我这种人的想法都是低级下等的,不懂你们这些高贵的灵魂要怎么快乐。”
“但你真觉得,一个人,一辈子不接受任何人的爱,就这样死守着她的原则,也不敢去接受任何人的付出,她会很快乐吗?这他妈不是懦弱是什么?”
“你要是但凡说一句,你跟我在一起没有快活过,没有我,你以后过的会比现在开心一万倍,我他妈也不死皮赖脸地缠着你。”
“但这二十万我就要给,你不跟我在一起,我也要给!我爱到处撒钱,你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