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一个低沉而沙哑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邱千迟钝地转动?眼珠,这才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手臂上正连着透明?的输液管。
“我……”她干涩地开?口, “怎么了?”
“体力透支,加上急火攻心,身体撑不?住休克了。”沈骥倾身靠近,微凉的手指轻轻探了探她的额头?, “护士给?你挂了葡萄糖和电解质,补充体力。”
“院长呢!”邱千瞳孔一缩,挣扎着就要撑起身体。
“别动?!”沈骥轻轻压住她的肩,“院长的情况很稳定?,一直在睡。”
他微微俯身,“我在楼上安排了护工,24小?时守着。你现在在二楼,安心休息,把吊瓶打完。”
邱千这才微微舒了口气,身体软软地陷回枕头?里。
目光落在沈骥脸上,眼下?有隐约的乌青,下?颌也透着胡茬。
“你……是不?是下?飞机就过来了?快回去休息吧,我自?己可?以。”
“我在这儿陪你。”沈骥温热的手掌覆上她的手,深邃的目光锁住她,“以后无论什么事?,都第一时间告诉我,知道吗?”
“嗯……”邱千鼻尖泛酸,乖乖地点了点头?。
“还知道嗯?”沈骥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尖,动?作亲昵又带着点惩罚的意味。
“我知道你出国?了,想着晚点再联系你……”邱千被他捏得有些痒,缩了缩脖子,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看着她这副模样,沈骥忍不?住低笑一声,指腹蹭过她微红的脸颊,“好,原谅你了。”
他转身从矮柜上拿过一个厚厚的保温袋,小?心地解开?扣子,从里面取出一个温热的食盒。盖子掀开?,一股香气飘散出来。
“给?你点的山药鸡茸粥,还温着。”他拿起配套的小?勺,舀起一勺,放在唇边仔细地吹了吹,送到她嘴边,“来,张嘴。”
邱千顺从地微微撑起点身子,就着他的手,将温软滑糯的粥含入口中。
暖意顺着食道蔓延开?,猛地触动?了记忆深处某个角落。
她倏地抬起头?,紧紧锁住沈骥,“那个笔筒……是不?是很贵?”
“嗯?哪个?”沈骥正专注地舀着下?一勺粥,动?作未停。
“就是那年圣诞节,”邱千的语速加快了些,“你送我的那只,刻着小?天?使的笔筒。”
“哦,那个。”沈骥把粥递向她唇边,“还好吧。是我外公生前的作品,他老人家喜欢做些小?物件。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
邱千含住一口,很快咽下?去,目光固执地停在他脸上,“为什么要送我那么贵重的东西?那时候……我们明?明?只是普通同学。”
“……”
病房里,只剩下?仪器规律而冰冷的滴答声,一声声回荡。
沈骥凝视着邱千眼中那份不?容闪躲的固执,慢慢收回了递出的手,将粥碗稳稳搁在床头?柜上。他沉默了片刻,才微微倾身,靠近了一些。
“想听?实话?”他的声音低沉。
邱千无声地点了点头?,屏住了呼吸。
男人的喉结明?显地滚动?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低沉得如同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当时家里已是山雨欲来,我怕……来不?及告别,就再也没机会为你做点什么。”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深水里艰难地捞出来,“我想,如果有一天?,你遇到困难,那只笔筒卖了,至少能帮你应急。当然”
他的声音轻缓了些,带上一点微不可察的希冀,“如果你永远用不?到它,那最好,就让它一直陪着你读书吧。”
那段被刻意封存的、仓皇离别的记忆,骤然被他的话语掀开?一角
“我……”邱千下?意识地张了张嘴,喉头?像被什么堵住,最终没能发出完整的声音。
“后来果然出了事。”沈骥嘴角牵起一丝苦涩的弧度,“我们走得极其匆忙,连手机都被爸爸强行收走了。幸好沈二机灵,借口上厕所,偷偷拿了司机的电话联系路宇。”
他顿了顿,眼神似乎飘向了那段混乱的过去,“我听?到他认认真真地交代了那么多细节,当时心里乱糟糟的,却?第一次觉得,这小?子……或许也不?是那么浑。”
“谢谢、谢谢你……”邱千再也忍不?住,眼眶一红,酸涩涌上鼻腔,“还有沈琛……”
本能地,她伸出手,紧紧抓住沈骥的手腕,“我、我那时候还那么怪你,怪你为什么不?声不?响就走了……”
这七年,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晚,这个疑问像针一样反复扎着她究竟是怨他的不?告而别,还是思念在作祟?她自?己都说不?清。
直到此刻
真相终于如同破晓之光,刺穿迷雾。所有的不?解与怨怼,也终于尘埃落定?。原来在她懵然不?知的年月里,他早已无声地为她筑起堤坝,连那场仓促的离别,都为她预留了退路。
泪水决堤般涌出,滚烫地滑过脸颊。视线一片模糊,心口却?像被滚烫的泪水冲刷过,骤然一轻。
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明?与坚定?,如同破云而出的朝阳,瞬间席卷了她所有的犹疑和恐惧。
过往的阴霾、未来可?能的阻碍,在这份沉甸甸的、跨越了漫长时光的无声守护面前,都显得如此渺小?,微不?足道。
一股巨大的冲动?攫住了她,那三个字几乎要脱口而出
这个念头?一旦清晰,仿佛连心底最后一点尘埃也被拂去。她甚至想到了更远的未来等院长康复了,她也要告诉院长,她要和沈骥坚定?地、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时间在无声的相守中悄然流逝。
床头?柜上那碗山药鸡茸粥,早已凉透,表面凝了一层薄薄的脂。病房里的灯光被调得很暗,只留下?朦胧柔和的光晕,勾勒着寂静的轮廓。
在这片温柔的静谧里,邱千在被子下?悄悄伸出手。
几乎是同时,躺在陪护床上的沈骥仿佛感应到她的心意,温暖的手掌也从黑暗中伸出来,精准地包裹住她微凉的手指,十指紧紧相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