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1 / 1)

可是这样的话对于杜乐淘来说,却也没法问出口,别扭闹过了,细想还是自己无理取闹,爱他,要跟他在一起,都是自己心甘情愿的,他要回去陪老婆这么天经地义的事,她有什么质疑的余地?

当初纪晚泽回国,两人再见面时,他就已经和乔希结了婚,他告诉过自己,他什么都给不了她,也说过如果她不开心了,不想要在一起了,就分开。

那到这会儿,她又有什么可埋怨他的呢?

他没占过她丁点儿的便宜,他照顾她、陪她、哄她、宠着她,她想走,他也不纠缠,还保证了依旧对她好,于是,还能怎样呢?

这种没着没落的感觉,杜乐淘真没法说,事情太过清楚明白地摆着她眼前,你爱他,你留在他身边,他对你好,你要走,他不拦着,还会对你好,再要求什么呢?

话都让他说了,事他也都做到位了,留着选择给她,似是占尽了好处,可事实上却满不是这么回事。委屈了,说不出口,因为人家丑话都说在先头了,这该是自己想明白了才选的这条道,好,你还是委屈,你使小性,那人家就诚心诚意地告诉你,不委屈你,不耽搁你,日后还一如既往照顾你。可你偏就狠不下心来掉头就走,心里难受,也就只有自己承着了。

她15岁时,真心也好,调侃也罢,他说喜欢她,要她做他女朋友,那时,她觉得他老,七八岁的差距是一道隔着硕大代沟的天堑,心里又正是花季少女懵懂憧憬爱情的当口,一门心思地喜欢着当初学校篮球队的队长,真是对纪晚泽毫无一点儿感觉。

可哪知兜兜转转回了国,她对那队长的仰慕早成了昨日黄花,只觉身边同龄的男孩儿都是幼稚得面目可憎时,纪晚泽却又再出现她面前,不知怎么,她就沦陷了一颗芳心。

她初时还仗着纪晚泽曾经对她的好感,扭捏又矜持地等着他再来追她,可是他却再没了表示,放下身段暗示了几次,他却也好像充耳不闻,最后没办法,只好把脸面抛开,主动开口问他,“你现在不喜欢我了么?”

她现在总还能记得,自己红着脸问完纪晚泽这句话时,他脸上瞬间闪过的惊讶,沉吟了半天,就在她几乎要羞愧得无地自容时,才轻轻道:“还是喜欢的。”

还是喜欢的……有那么点儿勉强,又有那么点儿无奈似的。

杜乐淘不解,只好舔着脸接着问:“那……你还想做我哥的妹夫么?”

纪晚泽当时怔了下,过了会儿脸上好像勾出抹自嘲的笑容,定定地看着她说:“淘淘,我结婚了。”

杜乐淘只觉得万分愕然,纪晚泽要回国前,她哥哥曾经给她打过电话,告诉她纪晚泽父亲病了,好像病得还很重,他这就要回国,恐怕这次回去,就不会再回加州了。

她读的大学正好在纪晚泽家的那座城市,哥哥在电话里对她说:“晚泽人真的不错的,我让他替我多照顾照顾你,你现在也大了,该是正儿八经交男朋友的年纪了,以后接触多了,再看看,要哥说,他做老公还真是个不错的选择呢。他是真的对你有意思,你统共在这过了两个暑假,整个假期,他把自己的计划全放弃了,什么都不做地只管陪你,你走了,还时不时常跟我问起你,以前你小,这些事上,哥不想多说,这会儿你也是大人了,有机会,仔细考虑下哥的建议。”

哥哥跟纪晚泽在加州上学,念同样的专业,合住在一所公寓,俩人形影不离得险些让周围的人,以为他们是一对好基友,哥哥既然那样说,显然纪晚泽就是还没交女朋友,可是这次纪晚泽回来到现在,也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中间他父亲最后病重不治,他还料理了一场丧事。即便是他回国之后立即恋爱闪婚,怎么也不能是父亲才去世,就马上成家了吧?

她满腹疑惑,但没法儿再问下去,心里怅怅的说不出的失落,只好又打电话给哥哥,东拉西扯了半天,最后问起纪晚泽什么时候结的婚。

杜乐超在电话那边的语气也有点儿遗憾,“他回国之后没多久就结婚了,他父亲病危,想在活着的时候,能亲眼看着他成家,仓仓促促就办了婚礼。他们那样的家庭,你也知道,大多都会有些为了家族的利益联姻,晚泽一向顶看不上这个,远远地出国念书,就是不想在婚姻大事上让父母摆布,可到了却也没逃开,他再怎么不愿意,那也是他父亲的临终前最后的愿望,为人子女的,这当口没法再犯犟。”

杜乐淘听得心里酸酸涩涩,却也不好在电话里表现出来,倒是杜乐超说完这些,末了还有几分庆幸道:“还好你不喜欢他,不然我这还想撮合你们,差点儿就好心办了坏事。”

杜乐淘挂了电话,直想哭。

不喜欢他,那是以前的事,现在却是满心满眼都是他,因为当年他说过喜欢自己,再又见面,她也依旧看的出来,他对自己还是有好感,所以觉得势在必得,毫无保留地就一门心思爱上了他。可又怎么知道,阴错阳差地,却是在他结婚以后爱上了他。

杜乐淘消沉了好一阵儿,纪晚泽那会儿仍是尽职尽责地完成着杜乐超交给他的任务,事事处处像个称职的哥哥一样地照顾着她,她躲不开又说不清,最后终于有一天忍不住问他,“纪晚泽,你爱你的老婆么?你是不是被迫结的婚?那以后你会不会离婚呢?”

纪晚泽有点诧异杜乐淘会问这个问题,回答的却是老老实实,“我是被迫结婚的,而且我也并不爱我老婆,可是我不会离婚,或者,至少说,我不会主动要求离婚。”

前半程的话,让杜乐淘心里舒服了点儿,可是最后一条,却又让她不明白,“我听我哥哥说了,你是为了让你父亲走得安心,才不得不结婚的,那既然是这样,你跟你老婆之间彼此都没有感情,现在老爷子心愿也了了,两个不相爱的人,在一起过日子不是相互折磨么?为什么你不会主动离婚?”

纪晚泽那时只是苦笑了下,默了半晌才说:“有些事,并不是那么简单,我跟乔希的婚姻里还参杂了太多其他的问题,并不是说结束就能结束的。”他说完这句话,想了想,又补充道:“而且,乔希是个好人,非常得好,我不能让她受委屈,如果她对我们的婚姻不满,她可以选择结束它,我是个男人,离婚与否对我影响不大,她毕竟是个女人,一场失败的婚姻,对她的声誉不好,所以,我们的婚姻如果会结束,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她想要结束。”

这样的答案实在是令人绝望,但杜乐淘却还是忍不住幻想,如果她是乔希呢,她是不是能接受这样一场无爱的婚姻?答案自是否定的,若是困在没有爱的婚姻里,她宁愿去死。于是,隐隐又有些期盼,任何一个正常的女人,约莫都忍不下去的,那么,早晚,纪晚泽还能恢复单身,他们还是能在一起的。

这世上除了真正拜金的女人,若非是爱到极致,真的任谁也不会乐于去做个小三儿。

即便是抛开道德观与是非观不说,谁又愿意去和另外一个女人,分享同一个男人呢,尤其是,你还名不正言不顺的那个,永远无法光明正大。

杜乐淘最初真的是隐忍着,想等到纪晚泽恢复单身之后,再跟他长相厮守,可是她爱他,在这座孤单的城市里,又只有他,几乎每天面对面,却又要装成个天真无邪,心无芥蒂的小妹妹,她实在是没法继续,最后终于还是豁出去地跟纪晚泽表白。

于是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进退维谷,有苦难言。

纪晚泽如约地果然亲自给杜乐淘来按摩,按摩师给她收拾好,纪晚泽就坐在了按摩师的位置上,在师傅的指点下,双手轻轻地拈上了她的太阳穴。

他坐在她头顶,俯身看她,她睁开眼,就能看见他黑魆魆的眸子,温柔地注视着她,她心口便有一波波温暖又酸楚的涟漪,点点泛滥开来。

多么好的男人,英俊多金、聪明热情、温柔体贴,又这样爱她,横看竖看,就没一处不可心儿的,童话似的开篇儿,远隔重洋又凑到一起,多经典的爱情段子啊,可最后怎么就成了现在的情形?

纪晚泽是个很好的学生,不多时就掌握了手法和力度,按摩师识相地退出了包间,屋里便只剩下他们两个。

杜乐淘那点儿不吐不快的不甘,在心底里转了几个圈,终于捺不住地问:“纪晚泽,你说当初在旧金山的时候,我若是答应和你在一起,那你后来是不是就不会娶乔老师了?你会为了我,为了咱们的爱情和你家里的人抗争,是不是?”

☆、第15章 当时只道是寻常(四)

其实,对于任何一件已经无可挽回的事,做出的所有假设都是毫无意义的,可是偏有很多人执着于此,尤其是女人,年轻的女人。

假如我早一些遇到你,你会不会爱上我?假如我那时没有掉头就走,我们现在会不会还在一起?假如我当初和你道歉,你是不是会原谅我……

女人们最爱问故人这些似是而非的问题,希图在答案里获得安慰,却往往更不能解脱。

那些无法再回头的过往,因为不甘,便总是幻想换一种方式,换一个场景,或者就该有更美好的结局,现实已无可更改,便只能在这样那样的假设中聊以自/慰。

纪晚泽曾经觉得这样的人很可笑,面前的路无论有多么不尽如人意,也只有朝前看,往前走,让自己能在不可更改的环境里过得更好,才是正途,对于已经过去的事,一味再去纠结,没有任何现实意义。

但自从从父亲罹患癌症直到去世,他中途放弃学业归国,再又是和乔希的婚姻,三年前生活当中一连串的巨大波动之后,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有人会如此无聊。因为他也开始不经意间,在脑海里也去做这样那样的假设。

当初如果不是他一意孤行,选择出国留学,而是留在家里帮着父亲照理家族的生意,父亲会不会不这么操劳?而如果他还在,是不是就能阻止父亲因为急功近利而导致的决策失误,致使万信走到了穷途末路?父亲如果不是因为这事造成打击和压力太大,会不会就不会抑郁成疾?

如果再年轻些的他,也能理解老辈人对于纪家产业的这种看重,并非是出于对于金钱和物质生活的需求,更多的是一种家族的荣誉和使命感,他会不会不这么鄙夷和叛逆地一定要出国,远离家里的一切?

甚至他也会假设,如果当年没听父母的话选择那所私立高中,他跟乔希的生活,不曾因此而有过那段短暂的交集,他是不是就能在父亲去世后,心安理得地放开手脚,摆脱这段他并不心甘情愿的婚姻,然后用自己的方式,重新振作万信?

太多的假设令人扼腕和惶然,这让最初经历这些的纪晚泽时常被这些念头折磨的寝食难安。可到底没法改变,最后也只能强迫自己,抛开所有这些问题,只往前看。

纪晚泽记得,父亲活着时常说:“我不能让纪家衰败在我的手里。”

年轻的纪晚泽那时总会嗤之以鼻,任何一个家族都不能一直兴旺下去,不是败在这一代,也许就是下一代,反正总有一代会败,为什么就不能是他自己?

纪晚泽从懂事起,就有着自己的梦想和追求,他不想躺在老祖宗留下的基业上坐享其成,他不想被打上富家子弟的标签,然后循规蹈矩地过完他们这类人,永远大同小异的人生。

他的父母中年得子,难免宝贝得厉害,他就也仗着父母的溺爱和纵容,执拗地远远逃开那些他该承担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