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1 / 1)

庄之鸿给他铺垫好的机会,池宴不能浪费,第二天就主动在微信上约了庄锦霖吃饭。对方秒回了一个“滚”,池宴也不生气,补了一句过去:你爸也要过去。

于是庄锦霖不说话了。

池宴忙得很,没空管他,手机一搁下就去忙工作了,再拿起来的时候,看见庄锦霖回了一个干巴巴的“哦”。

池宴被他逗得想笑,打了个电话给庄之鸿敲吃饭时间,是他秘书接的,说庄书记在开会,会后给他回电。池宴说好,结果等了两个多小时,庄之鸿的电话才姗姗来迟。

“小池?”庄之鸿的声音意外显得有些疲惫,大概是说话说的久了,嗓子有些哑,“什么事?”

“我约了庄锦霖吃饭,想问你什么时候有空。”池宴拿着水笔在纸上无意义地写写画画,“刚开完会?”

“嗯,事情比较多。”庄之鸿声音远了点,应该是在跟秘书说话,讲了几句又回来,“明天晚上吧,你方便吗?”

“依你的时间定。”池宴见到的庄之鸿永远都是精神抖擞的,对方从没在他面前展现过疲态,大概是累得厉害了,在电话里又没注意,才会流露出倦意来。池宴听他声音听得心疼得要命,低声说道,“爸爸,我好想你。”

庄之鸿似乎是笑了笑:“撒娇越来越熟练了,这才几个小时没见?”

“几个小时不久吗?”池宴趴在桌子上,“几个小时够我想爸爸想好多好多遍。”

池宴本意是想哄哄老男人,怕他弦崩得太紧,精神上太累。结果几句话说完,挂电话的时候池宴倒真的有点想他了,坐着发了会儿呆,回过神发现纸上全是庄之鸿的名字。

池宴笑自己纯情得像个傻子,风流性子谈起恋爱来如同小学生,摇摇头把纸揉成一团扔了。

晚上池宴到家的时候,庄之鸿还没回来。池宴厨艺实在有限,煮了点粥,炒了个家常菜,卖相也确实一般。饶是如此,庄之鸿看到的时候还是有些惊讶。

“爸爸,尝一尝。”池宴拉着他坐下来,期待地看着他动筷,“怎么样?”

池宴心知肚明,就算再难吃,庄之鸿也只会说好话,但他就是想听庄之鸿夸他。明明从小到大得到的赞扬一箩筐,池宴偏偏稀罕庄之鸿的表扬,听多少遍都受用。

果然,庄之鸿吃了一口土豆丝,评价道:“很好吃。”

池宴笑了,弯下腰从后面搂住庄之鸿的脖子,两人脸贴着脸说话:“谢谢爸爸闭眼夸。”

庄之鸿嘴角微扬,偏过脸亲了他一下:“谢谢小池做饭给我吃。”

第二天晚上,庄之鸿下班之后直接让司机拐了个弯儿去接池宴,两人一起往餐厅去。一家烤肉店,池宴提前订了包间,服务员领着他们进去的时候说道:“有位先生已经到了。”

“好,谢谢。”池宴推门,正和里面庄锦霖的目光对上。对方黑着脸,眼神里全是厌恶,但碍于庄之鸿在,火全憋在肚子里。

池宴这种人精哪儿能看不懂他的脸色,也不在意,径直在他对面坐下来:“点了吗?”

庄锦霖不耐烦地把菜单丢给他,低头玩手机:“自己点。”

庄之鸿正拿着服务员递过来的热毛巾擦手,闻言抬头淡淡地看了庄锦霖一眼。

庄锦霖本来就是假装玩手机,余光察觉到那如有实质的一瞥,立刻坐直了,后背很僵。

“吃饭时间把手机收起来。”庄之鸿声音不大,但掷地有声,“这么大人了,不知道打招呼?”

庄锦霖怕庄之鸿怕习惯了,平时正常交流都有点怵,更别说这种带有批评性质的话。他乖乖放下了手机,磨蹭了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叫道:“爸。”

“没了?”

庄锦霖恨得牙痒,抠着手指含糊地说了一声:“池哥。”

池宴含笑看完了全程,在桌子下面用大腿碰了碰庄之鸿,让他别太欺负小孩儿了,这才看到庄之鸿脸色稍霁,身上那股官爷的严肃劲儿消下去,庄锦霖总算舒了口气。

庄锦霖这顿饭吃得着实憋屈。

他亲眼看着庄之鸿主动接过烤肉的活儿,每次烤完都先分给池宴,而后才轮到自己。池宴的果汁就没断过,喝到一半就给他添上,中间池宴伸手够餐巾纸,庄之鸿下意识就要帮他擦嘴,还是池宴拦住了他,自己接过来擦了。

到底谁是他爸的亲儿子啊?!庄锦霖心里堵得厉害。

那天庄之鸿走了,他哭了半宿才缓过劲。庄锦霖从小没了妈,对父亲这个角色有着更强的依赖和崇拜,重磅炸弹砸到自己头上,他实在没忍住才讲了那些难听的话。庄之鸿对他很好这点没错,但也一直是个严父的形象,很少会有什么温情的时刻。

小时候庄锦霖就一直安慰自己,那是性格使然,是身居高位的代价。他爸爸是个了不起的人物,那就不能要求他同时做到慈爱,那太严苛了。可现在,一切都让他意识到,庄之鸿不是没有温柔,不是不懂体贴,只是不属于他。

池宴察觉出庄锦霖心情低落,暗骂老男人心狠,未免伤了小朋友的心。他从没有想过到庄锦霖面前炫耀什么,归根结底还是对不起他的事情,做人不能太不要脸,只是池宴低估了难度系数,没能处理妥当,到底让这次见面起了反效果。

眼见着庄锦霖头越来越低,快要埋进饭盘里,泪珠儿马上就要砸下来,池宴连忙推了庄之鸿一把,低声道:“你出去。”

庄之鸿知道他什么心思,看了庄锦霖一眼,没多问,径直出了门。

“想哭就哭吧。”池宴把纸巾递给他,“你爸走了。”

庄锦霖倔着不接,用袖子擦眼泪,梗着脖子不看池宴。

“我知道你不想听我说话,但我希望你能听完。”池宴坐正了,“首先我跟你保证,我对你爸是认真的。你知道我以前什么德行,这个我不申辩,但以后也就认这么一个人了。”

“……我不想听你说这个。”庄锦霖嗓子哑得声音都有点儿模糊,哭得一抽一抽的,“你去死吧池宴。”

“你怎么骂我都行,是我的错,这事儿我该早点跟你说。”池宴叹气,“但是不管怎么说,你不能怨你爸。”

庄锦霖没等他话说完,就抬起头憎恨地盯住他,眼睛红成一片,情绪很激动:“你也知道他是我爸?他知道他是我爸吗?他在乎过我吗?”

“你听我说……”

“凭什么?池宴你告诉我,凭什么?!”庄锦霖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说话颠三倒四,手都在抖,“你就这么跳出来,成了我爸心肝宝贝,那我呢?有人在意这件事吗?还要求我为你们的伟大爱情拍手称赞?你不觉得太残忍了吗?!”

他越说越激动,气都要顺不过来,胸脯上下起伏,眼泪一直流到脖子里。

池宴沉默地听他说完,突然开口问道:“你知道庄之鸿为什么调回本市吗?”

庄锦霖还沉浸在愤怒和悲伤里,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慢了半拍才问道:“什、什么?”

“你可能不太懂官场的一些潜规则。”池宴说,“庄之鸿是从基层干起来的,基层经历很丰富,因此他不用走回头路。三年前他就在隔壁市当市委书记了,隔壁市不比本市经济差,他政绩卓越,今年是可以直接提拔成副省长的。”池宴看着逐渐平静下来的庄锦霖,慢慢说道,“但他放弃了。是他主动要求调回本市再做三年的。”

“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池宴对上庄锦霖迷茫的眼神,一字一顿地说,“一个仕途大好、正值壮年的人,放弃了晋升的机会,等于让事业黄金期白白蹉跎掉整整三年可能不止三年,毕竟三年之后什么形势、什么环境谁也说不清,人事调动等的就是机遇,错过了可能就再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