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一家人,接收信号只不过是一秒之间的事。

下一秒,先前砸门要进来的老太太瞬间变身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弱老人,猛地一下瘫坐在地上,眼泪鼻涕抹了一大堆,哭得前仰后倒,活脱脱在哭丧。

“造孽啊!来人啊!小三和小三狗种打人啦!把我女儿打瘫痪了!来人啊,还有没有王法啊?有没有人来救救我们啊?”

一个老人家,如此为老不尊,颠倒黑白,真是黑透了。

尽管如此,在林云浅的字典里,没有和老人计较这一个词条,她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想着叫几个守在附近的人来将这些人叉出去。

不想,那老无赖的声音越来越大,哭得捶胸顿足的,一根手指直直指着林星的后脑勺,“你以为你自己是什么好东西,伪装成脑子有病,过去的事情就能一笔勾销了吗?你以为这个小杂种动不动就来找你是干什么正经事?林星,二十多年前,你破坏我女儿的感情生活,挤破脑袋嫁进封家,生下这个小杂种,争着抢着成为封家大太太,这个小杂种可是你用来上位的工具,时至今日,你该不会真的想不起她是谁吧?”

这时候,原先被打倒的大姐也恢复了点元气,附和着,“对!小三生的都是小杂种,可惜的是,竟然连自己的亲生女儿就在眼前都不认识,该不会以为这样矫揉做作就能抹掉自己过去做的那些龌龊事了吧?真是可笑啊……”

她们骂的实在太难听,两个护工一脸不忍之色,忍不住出声指责,“你们、你们闭嘴,大小姐明明比那个女人生的孩子整整大一岁,到底谁才是小三啊?你们这么可以这样混淆是非?”

第162章 别动我妈……

“走!你们快走,再不走我们报警了!”

护工的仗义执言对这种无赖来说,根本起不到任何震慑作用,谭家老太太还在肆无忌惮地谩骂:

“林星,你女儿害死了我女儿,一条人命攥在她的手上,你也不得好死,就算死了,以后也是要下地狱的!”

咒骂仍旧在继续,两方人冷着脸对峙着,谁也没有注意到,因为十分钟前,她们一进来就叫嚣着要撕了林云浅画的那张画,事态紧急之下,林星将画从画架上取下来,小心卷起来,护在怀里,慌不择路地往房间跑。

她脑子已经完全乱了,骂人声还在耳边回绕,连名带姓,骂的是她,从来没有人这样骂过她。

林星吓得停止了思考,大脑一片空白,无数条神经错乱交织,绞得她头疼欲裂,她唯一残存的意识就是这幅画是林云浅画的,千万不能让她们抢了去,更不能被撕毁,所以尽管两眼发黑,她还是拼尽全身力气,摸黑往前跑,浓密硕大的冷汗从她鬓角淌下来,打湿了她半张脸。

往常几十步就能走到的客厅,这会儿却遥不可及,怎么跑也跑不到。

她可怜兮兮地想,她应该再跑快一点,只要跑进去,就没事了,那些骂声就听不到了。

但是当她的耳朵止不住窜进“林云浅是你的女儿,你是小三!”这种句子之后,她整个人彻底僵住了,四肢也随之骇得动弹不得,她不知道该继续往前跑,还是该停下来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既仓促又慌乱,她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失去平衡,重重向前砸去。

咚!

在场所有人听到一声身体倒在地上的沉闷响声,对她横眉竖眼的三个无赖嘴巴像被定住了似的,呆滞地看向林云浅身后。

林云浅浑身没来由抖起来,她几乎不敢往后看,但还是第一时间就转过头,循声望去。

林星整个人摔倒在地上,头部因为惯性往前顶了好几步,直直撞在青松石柱上,光洁白皙的额头被撞出一个血窟窿来,正汩汩流出浓稠的血。

她可能没想到自己会摔倒,也可能根本就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双手还紧紧抱着那幅画,嘴唇瞬间失去血色,费力地张了张,从唇齿间溢出几个字:

“许大哥……”

林云浅脑子轰的一响,无数颗惊雷同时残忍地引爆,她飞扑过去,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又一声:

“妈!”

“妈妈!”

“妈!”

她醒着,她从来不敢喊这个深藏在心底的称呼,生怕会惊了林星,只能用林老师来掩护自己对林星的依恋之情。

此刻,那个总是浅浅微笑着浇花的人因为失血过多昏了过去,自然听不到她声声带血的呼唤,只管沉沉睡着,面上表情一如既往恬淡如水。

好像刚才并没有遭受过什么痛苦的言语攻击。

护工被眼前突现的一幕吓坏了,纷纷想上来帮忙把人扶起来,被林云浅颤抖着推开了,她牙齿磕绊着说话,“别,别动我妈……让她平躺,一定保持平躺。”

说话太费劲,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牙齿重重落在舌尖上,狠狠撕扯出一个小口子来。

可她就那样张开双臂守着林星,竟然连剧痛都感觉不到分毫。

门外,不知道哪个好心人打电话叫的救护车疾驰而来,紧接着医护人员破门而入,抬着担架靠近她们,医生用最专业最稳妥的方法将林星抬上救护车,林云浅跟着跑了几步,目送着林星坐上救护车,一抬手,才发现自己脸上全是冰冷彻骨的泪水。

小院里还有一些乱哄哄的声音,那个跌坐在地上骂街的老太太和她的女儿、儿媳妇被随后赶到的警察强行脱离了现场,但她们不肯走,半边身子被押着抹在地上,扯着嗓子冲天喊叫。

像偷吃了鱼仔的鸭子。

林云浅在人群中慌乱的寻觅,终于,许晨那张沉若浓雾的脸印进她模糊的视线中,林云浅低声喊他,“爸……”

重新涌出来的眼泪成串不值钱似的往下掉。

许晨拍了拍她不住颤抖的肩,“你先陪你妈去医院,我这边再处理一下,放心,你妈……她没事,她肯定没事。”

这么多年了,她从来没有在许晨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

喜怒不形于色,但像堆了许多北极常年累积的雪。

上一次心这么疼,还是亲自将盛弋北送走那天,现在,这种感觉又回来了,宛若尖刀从高处落下,在心脏上刺啦了好几下。

她一度昏厥过去,可有一种力气支撑着她陪着医护人员往急救室跑,急救床的车轮在地板上轱辘而过,没来由让人心慌。

“病人失血过多,拿止血绷带来!”

“心电图显示心率不齐,颅内压过高,随时准备脱水降颅压!”

“准备颅内CT扫描仪,病人有颅内淤血病征,随时准备开颅手术,谁是家属?!速来签字!”

林云浅扑上去,从主刀医生手中接过手术知情书,“我是,我来签。”

歪歪曲曲、好不容易写完自己的名字,顺便往里看一眼,林星正躺在手术台上,全身上下插满了各种各样的检测仪器和供氧设备,人已经失去了所有意识,接下来的命运全部掌握在医生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