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她这么想时,莫遮已经微笑着说道:“陛下,晚上好。”
“晚上好。”为了掩盖刚才的失神,祝云门微微移开目光,“进来坐吧,今天的茶,应该是刚送来的泽阳紫笋。”
两人在惯常的位置坐下后,女仆端来了茶和点心。莫遮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香气馥郁,甘醇鲜爽,好茶。”
“同一批茶应该也送到首相府了,我就不另外分给你了。”祝云门也不和她客气,拿起一枚绿豆糕咬掉一半,“说吧,找我什么事?”
“近来为了庆祝春酒维新九十周年纪念日,各部门都在做工作,陛下应该清楚吧?”
“既然是来这里私下会面,比起打官腔,我还宁肯你是来蹭茶喝的。”祝云门吃掉剩下半枚绿豆糕,“今天的绿豆糕做得也不错,我本来想,要不要等会喊厨房打包点给你,你再还和我绕圈子就算了。”
“多谢陛下厚爱。”莫遮笑了笑,但绿眼睛像是被眼镜隔断了情绪,“今天我来是想说,下午皇家档案馆在整理资料时,发现了一枚 u 盘,经鉴定,很可能是先皇的遗物。”
“u 盘?”
“对,得知此事后,我特地来将它转交给陛下。”
莫遮说完,递来一只小型牛皮纸袋。祝云门打开后,取出了一枚帝国政府成员统一配备的保密 u 盘。除了样式有些过时外,u 盘没有任何特殊的标示或值得注意之处。她不由得问道:“档案馆为什么会认为,这是父皇留下的遗物?”
“经过技术鉴定,这枚 u 盘里的数据是您在周岁生日时创建的,而开启的密钥是指纹,备注写的的是‘吾女亲启’。”
盘桓在祝云门心中的疑问没有消失,反而越变越大:“既然如此,为何不在我办公期间,通过正常渠道交给我?”
“档案馆的鉴定报告称,u 盘里的数据有天道的痕迹。”
听到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祝云门沉默了。过了差不多一分钟,她才问道:“因此首相今日来此密会,是希望不在公开场合留下这枚 u 盘的记录,不将其中的内容公开?”
“公开与否,由陛下决定。我只是做了一个辅佐者该做的事情,现在事情已经做完了。”
“辛苦了。”祝云门点了点头,却见对方仍坐在那里,于是又问道:“还有什么事情吗?”
“是陛下还有问题吧。”
“啊?”
“比如,陛下是不是想问,我用什么来洗头的?其实只是多用了些茶油而已。”
在祝云门露出刹那的惊异时,莫遮已经拿起一枚绿豆糕尝了尝:“的确美味,不过我最近在减脂,就不用专门打包了。晚安,陛下。”
十五分钟后,祝云门重新回到书房,雪狮子仍然趴在她的键盘边,在她到来后抬起头“喵”了一声。祝云门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走过去挠了挠它的下巴。
莫遮的父亲,是祝云门父皇的私人秘书。两人可以算是一起长大,但是莫遮身上仿佛始终带着一层玄妙莫测的云雾,让她看不透对方的同时,老是被对方读出自己的想法。
不过,这感觉也不坏。至少莫遮的确是合格的首相,她最忠诚也最可靠的下属。
接下来……就是这枚 u 盘了。
再次将 u 盘从牛皮纸袋拿出来打量了半天,祝云门仍然察觉不出上面有什么特异之处。
作为杳的统治者,她不可能不感受到天道的存在。即使现在科技逐渐揭开了很多神秘存在物的面纱,她仍然清楚,这玄之又玄的天道和整个世界的真相与未来,甚至存在与毁灭有关。
更何况,除了模糊的感受之外,她已经接触过不少带着天道痕迹的事物,比如突然出现在她和莫遮邮箱里,明显不属于杳的文字、图像或视频,比如现在这枚 u 盘。
话虽如此,既然它经过专业机构的检测,应该是安全的吧?或者说,万一真的毁了我的电脑或盗取了其中的信息……那由皇家档案馆和莫遮负责好了。
祝云门下定了决心,将 u 盘插入电脑,果然提示指纹验证。她将拇指按在与电脑相连的指纹录入器上,显示密钥输入成功。u 盘自动打开,里面只有一个文档,题目是“忍冬戒之六”。
忍冬戒?怎么和这有关?
没等祝云门反应过来,文档已经自动打开,字符一个接着一个出现在显示器上:
“很多年来,我的支持者和反对者,都喜欢将我和奇书中记载的一位遥远的女帝相提并论……”
有意思,上一个故事就是斐环对着这个 U 盘诉说的吧
哇看得好快!感谢支持!请听下回分解(′?ω?`)
有电脑优盘了,现代版
距离开头一千七百多年了嘛(′?ω?`)
时间来到“现代”,故事与现实的结合感也越来越强了,当祝云门阅读斐环的故事时,会不会想到自己就是“忍冬戒之七”呢?
感谢支持!忍冬戒之七之后会在故事里出现的(′?ω?`)
祝云门(二)
那篇文档只有不到两万字,阅读一遍并不用花费太多时间,但祝云门皱着眉翻来覆去地看了许久,脑内不断思索着。直到她的私人医生发来消息,说根据电子手环的监控数据看到她在预定的时间没有入睡,询问她是否需要助眠药物,她才注意到自己已经在书房待了将近四个小时。
简答回复后,她再次低下头,看着自己在纸上潦草列出的几个词:
1、作者?时代?
2、重蔺派、重宁派→是否公开?
3、忍冬戒?天道?
4、“你”?
首先要解决的问题,当然是这篇来路不明的文字到底是谁所写,又是在什么时候写成的。凭借之前接受过的古文教育,祝云门自然不会相信这是一千多年前的女帝本人临终所作。然而如果并非蔺斐环所写,父皇又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把这样一篇不知是否符合史实,甚至有些过于煽情的历史小说留给自己呢?
若谈到用意,那便涉及第二个问题。在一千年来,只要谈起未央王朝的蔺斐环时代,对于她本人的关注和评价,都远远少于在《杳霭录·未央书》中没有记载的白衣妖相宁幸。直到祝春酒登基后,才有意识挖掘和宣扬蔺斐环在历史上发挥的作用,以此为自己的政治行为张本。也从那时候开始,出现了所谓“重蔺派”和“重宁派”的争执,即使协恭官方倡导的舆论一直明显倾向于蔺斐环,但守旧的老学究,或者生来爱唱反调的年轻学者,依然坚持重宁派的传统立场。
既然如此,这篇不知是史料还是小说的文字,到底属于重蔺派,还是重宁派?如果是前者,那它为何用大量篇幅描述宁幸的作用?如果是后者,那为何选择蔺斐环的视角,同时对宁幸其它许多值得大书特书的经历一笔带过?应该将它公开吗?公开后又是否会引起难以控制的后果?
第三个问题愈发晦涩难解。这个故事以“忍冬戒之六”命名,可故事里与忍冬戒仅有的联系,只有戏份远没有宁幸多和重要的虎耳泉首领迭缃,这点倒是和目前史学家和小说家对她的描述相应。那为什么要取这个题目呢?而在这个“之六”以前的“之一”到“之五”在哪里?以后还会不会有“之七”?听说忍冬戒与天道和神机有关,是不是因为这样,u 盘才会被检测出天道的痕迹?
对,又要涉及天道了……在写下这个词时,祝云门思考了许久,以至于在画下后面问号的点时久久停留,墨迹晕开了一小片。在她的父母还在世时,曾无数次提醒她,必须顺从天道的指引,同时对其心怀敬畏,与之保持距离。后来他们双双因飞机失事而罹难,民间有阴谋论者称,这正符合“得窥天道者,必尸骨无存”的古老诅咒,是先皇对天道不敬的僭越招致的报复。莫遮很快封锁了言论,逮捕了涉案人员,然而这句话依然在祝云门心中埋下了猜疑和恐惧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