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云满心中有气,自然看什么都不?顺眼,此时目光正好落到聚光灯下穿着警服的漂亮青年?身上,冷哼道:“现在?这些新人,也不?知道兴的什么风气,不?知道是来当警察还?是来当明星的,看见前辈不?打招呼就算了,还?越过?我们去拍照,没有眼色,以后怕是……”
“你说的是那个孩子吗?”霍岳打断雷云满的话,朝方时勉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声音很?沉静。
那个方向就只有方时勉一个人在?单独拍摄,指向性很?明确。
雷云满被打断说话,皱起眉头,顿了几秒,无所谓地点头,“是啊,就是他,这种新人就是磨砺少了,欠教训。”
他不?敢得罪霍岳,但一个刚入警的小年?轻他根本就不?放在?眼里。
霍岳却很?淡地笑?了一下,“你说时勉啊。”
雷云满脸色一变。
“家里最小的弟弟,确实是宠着长大的,没吃过?什么苦头,要是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还?请多担待,有事尽管和我说,他要是犯错,我一定亲自教。”
霍岳说这话时神情平静,语气也没有透露出什么不?满,脸上甚至还?有淡淡地笑?意。
雷云满却如坠冰窟,豆大的汗珠瞬间就从额头上滑落。
然而最糟糕的还?远不?止于此,旁边两位资历地位都很?高的老兵也听?到他们的谈话。
这次是军警联合拍摄,专门请了一些已经退下来的老干部来拍事迹访谈,两拨人其实离得远,只是这两位老军官看到了正在?拍摄中的方时勉,特意过?来看,却没想到听?到这样一席话。
其中一位老军官穿着旧式军装,那双上过?战场的眼睛很?锋利地盯着雷云满,要知道,能被请过?来有机会讲述生平事迹的老人,手上都是切实杀过?敌寇性命的。
雷云满被看得毛骨悚然,他恭敬地垂下头,很?讨好地对两人笑?了一下。
这些老人是退下来了,子孙可必定是仕途光明的,雷云满当然不?会蠢到给自己家族树敌。
“这位警官,听?你的口气,是对我们家小方有意见啊?”那位老军官冷冷开口。
那边方时勉还?在?浑然不?知地听?摄影师讲动作要领。
这边雷云满快要吓死了,随口拿出来撒气的年?轻人,竟然是个有大后台的狠角色,这会他舌头都想咬来吞了,恨不?得时光倒流,把说话的自己嘴给缝上,此刻只能低声下气找补:“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现在?的年?轻人有冲劲,比我们当年?要好得多……”
霍岳眸光微动,看向方时勉的视线里多出几缕和软与深意。
俩位老军官毫不?客气地把雷云满臭骂一通,看见方时勉刚好拍摄完,立即走上前去,将一身正气的小青年?拉到一边,很?小声地说:“小方啊,最近好长一段日子没来陪爷爷们下棋了。”
方时勉看到他们两位很?惊喜,听?到他们说的话之后,情绪又低落下去,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赵家的事我们都知道,你救了他们家那俩小子,心里别想太多……当警察好啊,也是保家卫国?的好男儿?,好样的,长大了长大了,爷爷盼着你过?来呢……”
方时勉摸了下脸,把帽子摘下来,在?两位老爷子的软磨硬泡下还?是点了头。
场馆里的其他人见到这一幕,表面不?显,眼里却开始暗自琢磨,看方时勉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探究。
拍摄结束,方时勉几套更衣转场和持枪动作下来有点疲惫,刚出场馆,就看见外面站着的霍仲山和霍峻两兄弟站在?黑色越野旁边。
方时勉神情顿时松快起来,快步走下阶梯。
站到两人面前,霍仲山伸手将他肩章上蹭上的一点白灰抹去,霍峻则是莫名?站直了身子,眉梢微扬带着些许笑?意,朝着方时勉背后喊了声。
“大哥。”
方时勉怔愣一瞬,回?头,霍岳正在?几米开外的树荫下悠然而立,视线落在?他们这个方向。
有个警员快步走到霍岳面前低声耳语几句,他极轻地点了下头,收回?视线,转了方向跟着那警员上了另外一辆公务用车。
只有后面跟出来的雷云满,看见霍家兄弟俩在?方时勉面前谈笑?,两人眼中的宠溺纵容都不?似作伪,那位霍家现任掌权的族长甚至亲自给那小青年?开门上车,就知道霍岳不?仅没有夸大其词,还?把事情说小了。
雷云满脸色惨白,想死的心都有了,接连几个月都消停了,生怕动静大了被霍家注意到,想起来找他的麻烦。
拍摄结束的第二天?上班的时,方时勉听?到了那个痴呆老人的死讯。
是晚上接到的居民报警,老人那间屋子有浓烈的臭味,众人打开门去看,发现老人的脚都烂了,老鼠把肉啃了,他躺在?床上。
枕头上有眼泪干涸的痕迹。
原来他儿?子为了生存,没有选择等待补助款,他在?老家请了个亲戚当护工,自己去当试药员。
那护工也是个年?纪大的,看老人有点自理能力?,就想趁着暑假干脆回?乡下把孙子接过?来一起看看大城市,但是路上耽搁,小孩子闹着要回?去,错过?了车,来回?十来天?,老人糖尿病的药吃完了,没有其他东西吃,活活饿死了。
人间的悲剧就像是滂沱大雨,声势浩大地出现,悄无声息地结束。
只余下连绵不?绝的潮湿。
方时勉甚至来不?及反应过?来悲伤,就听?到同事说:“有个孩子报警说自己被家暴了。”
“哈哈,现在?的小孩,当真是了不?得。”
方时勉说:“我去,让我去吧。”
坐上警车,方时勉想起自己曾经拨打过?的那一通报警电话,只是当时还?没说出地址,电话就被妈妈抢走挂断,警察没有回?拨过?来,而他即将面对的是更加愤怒的父母。
到达那户人家时,报警的小男孩还?哭着,夫妻二人很?抱歉的看着方时勉他们,说孩子在?厕所拿手表电话报的警,只是吓吓他,棍子都没落到他身上。
方时勉看到哭得很?悲伤的小孩子,慢慢蹲下去,目光很?柔和地摸了摸他汗湿的头发。
对于一个家庭来说,父母是孩子最亲近最熟悉最依赖的对象,可当依赖对象统一战线对他造成恐惧是,孩子就是孤立无援的状态,再没有说话的立场。
“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和爸爸妈妈发脾气吗?”
“我不?想在?教室,我喜欢大树,喜欢蝴蝶和小鸟,我认识很?多的树,他们很?漂亮……”说着说着,男孩的声音就低了下去,“妈妈明明说过?,长大就可以做喜欢的事情。”
“那你长大了吗?”
男孩歪着头看他,“那怎么才算是长大呢?我已经有想要做的事情,还?没有长大吗?警察叔叔,我还?要等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