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画和黄时雨得知此事时,心情都较为复杂。二人尤其想知道掌门究竟在想什么,徐行又在想什么,只是徐行此人,当了师尊还是跟没有当一样,和往日的行动轨迹竟然没有分毫区别!

反观其他那些收了新徒儿的师者,现在都已经在带人下山历练、在忧伤和暴躁中不断掉发了。

于是,收到掌门调令后,二人站在了碧涛峰主峰的殿门之前。

这主殿一个铁童子都没有,空空荡荡,懒懒散散,大中午的,鸟还挂在树上睡觉,见人来了,叫一声都不肯。真是物似主人形。

黄时雨敲了三次门,都想着直接翻进去算了时,门终于开了。

来开门的不是徐行,是那个传说中的鲛人。双方照面,这边两人先是被这非人般的美貌惊了惊,反观这位鲛人,反倒不是多么友善的样子,缓缓压低了眉眼。

气氛一时有些僵硬。正逢此时,徐行叼着根小草自殿中出来,手里是一个丑丑的半成品花环,困道:“谁啊?”

“……”亭画阴沉道,“是我。都这么困了,干吗不睡?”

“有必要睡吗?万一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怎么办?”徐行如此说道,打了个哈欠,对寻舟懒懒道,“来,这边是你师姑,那边是你师叔。哦,不过平时也不用这样叫就是了。因为你师尊我从来也不叫师姐师兄。”

寻舟:“……”

三人都为自己骤然升降的辈分感到无所适从。

无事不登三宝殿,来找徐行定然是有正事的。二人入座,黄时雨啧啧道:“养徒弟很累吧?”

徐行莫名道:“累?不累啊。”

怎么可能不累?既然入了仙门,养徒弟和养孩子没什么两样,说不累,都是场面话罢了,要操心的事实在太多了。好不容易将人拉扯大,最后争气的还是只有那一两个。更有甚者,一个都没有,整个师门全都是拖后腿躺平的孬货,真是想想都会让人凌空喷出一口老血。

黄时雨刚想说,在师兄面前还装什么,实在不行可以让他分担一下他也挺好奇鲛人究竟是如何的。念头刚转,就见方才还一脸警惕的寻舟轻轻将一盏茶放在徐行手边,回到偏殿,又出来,在茶旁边放了几碟小小的酥饼糕点。再进去,这次拿出来的是一个软枕,放在徐行腰后。再进去,又出来,这次终于是给自己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徐行旁边,正一脸认真地给她揉肩膀!

真是忙碌得要死!黄时雨叹为观止,愕然指道:“你是不是上辈子救了他的命??”

这件事徐行也很莫名。她自认什么都没做,不过是送了他一个法器库那些本来也都是掌门送下来的,她没用。不止她没用,寻舟也没用,他连山都不下,一天天就跟着自己在殿中研究功法做各种闲事。

他学东西真是快得很。徐行去天笔阁回来,不慎夹了本厨法,他就第一日炸了厨房,第二日徐行便能吃到粥了。接下来十日,日日不重样,各种海鲜粥……真是相煎何太急啊!

严格来算,寻舟大概比她还小个三四岁,半大孩子。徐行问心有愧,觉得这样使唤他不行。于是让他不要做了,就算做也不要只做一人份,她把肉挑出去再给他也是一样的吃。怎料寻舟低着头,跟她说自己每天都有吃的。徐行心生疑窦,遂找了个时间偷偷跟在他身后,发现他的确吃了。

在小厨房吃的!把她剩下的那点碗底全刮没了!

天知道她多久没有那种九天玄雷劈到天灵盖的感觉了。一时之间竟怀疑这小鲛人是不是脑袋有点问题,还是鲛人族平日里就是这样相处的,所以他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毕竟鲛人的生态,所有人都是家人……应该……是吧……

“他一直都待在山上。”亭画不知内情,只皱眉道,“你都教了些他什么?”

徐行将思绪收回,为师不尊地戳了寻舟一下,笑道:“看看?”

寻舟怕痒似的躲了躲,而后,有些腼腆地垂了垂眼,伸出右掌。

掌心之上,一道蓝紫色的跳动火焰缓缓舔舐着空气。那分明是火焰形状,却散发着浓厚的水属灵气,水火向来不容,这般火焰,真是奇中之奇。

亭画黑瞳凝视着这火焰,低道:“燃烧汇聚一点,外部用手伸入都不会有事,但再近一寸便可熔炼钢铁……”

寻舟道:“这样煮茶,很快。”

亭画:“……”

话音落下,寻舟手一抬,十几道锋利鳞片如暗器般簌簌飞出,将半空中掉落的花瓣钉于墙上。

亭画看着那入木三分的透明鳞片,道:“边缘锯齿浑然天成,一旦命中便是血流不止……”

寻舟:“切糕点。很准。”

“你真是够了!!”亭画一把将翘着腿旁观的徐行自座位上薅起来,怒道,“你都教了什么!!有你这么当师尊的?!!”

“……”

为防大师姐气急攻心,徐行找了个借口让寻舟先进内殿了。

“安了。”见他走远,徐行才正儿八经道,“我没打算真让他在这待多久。这几天没怎么做事,不过,那些妖族来的质子,应当过得不是很好吧?”

亭画目光一凝,淡道:“何止‘不是很好’。”

来这里,只能夹着尾巴做妖,万事忍让。狐族那几个小赤狐还算得上机灵,众人虽看不惯它们,却也不会没事欺负它,只是那蛇妖可遭殃了,本就脑子不好使,还脾气大,现在一天能被揍五回,问就是合理切磋,不慎受伤。

黄时雨调笑道:“最近不少人有事没事在碧涛峰前晃来晃去,都是来看鲛人的。只是你那小跟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真是神秘得很。”

徐行听闻此言,反倒轻轻皱起了眉。

寻舟迟早是要下山、融入宗门的,他现在是伤还没好,很是不安,才暂时留在山上,总不可能等伤好了还天天给她做粥吧?

况且,徐行到现在还对自己有了个徒弟这件事没什么实感。寻舟之于她,如同家里突然多出了一只捡来的小猫小狗,她当然希望他过得好一些,但并不会将自己的计划包含进他。

“除了这个,还有什么事?”徐行道,“直说吧。”

亭画忽的道:“上一次的任务,你为何不拒绝?”

又来了,天天要问。徐行旁若无人地把自己摊成饼,道:“我为什么要拒绝?”

亭画冷冷道:“你的意思是,只要是师尊下发的任务,你就没理由拒绝了,是么?”

因为她是自愿的。不过,不想车轱辘这个话题,徐行懒道:“是啦是啦。”

“咔嗒”一声,她眼前被丢了个令牌,上面自高到低,写了三人的名字:正是亭画、黄时雨、徐行。

“掌门有令,你我三人下山任务。”亭画道,“收拾包袱,跟我走。”

“……”徐行坐直了,捏起那令牌,颇有点讶然地看了几遍,方道,“三个人?认真的么……师尊说什么任务?”

亭画道:“彻查莲池失窃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