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事实,万书斋既有正经的经史传记,也有诗集画册,甚至还能在一些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小说?评书。

崔梦云今天只是没?来得及一一翻阅,下次若再有机会,她感觉自己甚至能在这打发一整天的时间?。

只要万书斋的老板不赶她走。

陆文黎怕再说?下去又?叫崔梦云想起刚才的事,赶紧换了话题:“嫂嫂平日也爱读书吗?”

“说?来也不怕你笑话。”崔梦云有些不好?意思,“我只爱看些上?不了台面的闲书,实在是没?什么情操可言。”

陆文黎不赞同地摇摇头:“若论起这个,嫂嫂真是太过自谦,你今日在万书斋说?的那?一席话,反倒让那?些读了数十年圣贤书的学子如梦初醒。”

他绕了好?大一个圈子,终于将自己的惊叹说?了出来。

何止是点醒了那?些学子,也完全惊艳到了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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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文黎的夸赞完全出乎了崔梦云的意料。

她并不觉得她做了什么很了不起的事, 只不过说了几句她?应该说的话而已。

换成任何一个人,在?那个时候,虽然说的话不会相同, 但一定会做出和她一样, 挡在?陆文黎面?前, 为他说话。

她?以己度人,自己这么怯弱的一个女子,都敢于做出?的举动,应该没有?谁会不去做的。

崔梦云理所当然地这么认为。

可事实上?呢?

至少在?陆文黎看来,崔梦云简直做了一件天方夜谭般的壮举。

他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中,从未被人,尤其?是女性, 这么坚定地护在?身后过, 而对面?, 是无数双审判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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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从未见过像崔梦云这样, 看起来一阵风刮过都能?把她?吹倒, 却能?义无反顾地挡在?他身前,为他抵挡住无数恶意的女子。

崔梦云打破了他的固有?认知。

他第一次感?觉自己的表达欲这么强烈,在?看出?了崔梦云的不以为意后, 他居然迫切地希望崔梦云能?够认识到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有?多么惊人。

“嫂嫂, 你知道吗,从前我还在?游学?的时候, 曾参加过很多场文辩会,各门?各派的学?子都会在?文辩会上?交流自己的学?识, 若遇见意见不相同的, 吵起来也是常事。”

“但许多对着一个人能?毫不胆怯的高声之士,面?对三个人的注目就会低声, 面?对十个人的注目就会退缩,面?对百人的注目就会落荒而逃。”

而崔梦云,面?对几十个人不赞成的、甚至是愤怒的目光,却展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冷静。

她?以一己之力?,舌战群儒,寥寥数语就将?义愤填膺的学?子辩得无言以对,让一场马上?要形成的声讨风暴销声匿迹。

任谁见了,都要惊叹连连。

眼见陆文黎的说辞越来越夸张,崔梦云简直觉得现在?比刚才面?对那么多人还要为难:“我只不过是做了一件我觉得对的事情,才有?那样足的底气。你若是让我随便说些我不懂的,只怕我就算只面?对一个人,都说不出?来的。”

说话间,终于看到了她?的马车。

为了防止陆文黎再?说什么让她?难为情到连话都不知道怎么接的夸张言辞,崔梦云简直像看到救星一样,立刻拜别陆文黎。

“文黎表弟,我已到了,今日便就此别过,往后记得多来府中,即便就吃顿饭也是好的。”

待到陆文黎轻应了声“好”,崔梦云才在?流月的搀扶下,步入了马车。

马车悠悠驶离,陆文黎就站在?原地,一直目送着,直到那辆小小的马车转过一个转角,再?看不到一点踪迹,他才收回目光,和那一丝连自己都没发现的不舍。

***

等崔梦云终于回到丞相府的时候,天色都已经有?些暗下来了。

但即便是光线已然昏暗,都难掩崔梦云身上?散发出?的喜悦情绪。

也是,被人如此直白又真诚的夸赞了,她?哪里能?不高兴。

崔梦云眼含笑意走?进了房间,刚想把披风解下来,余光就扫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身影正坐在?窗边,手持一卷书册,在?灯烛下认真阅览。

荧荧烛光照射到他半边脸上?,倒映出?他英挺的侧脸。

纪衡有?一张得天独厚的脸,不管见多少次,崔梦云都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一张完全长到她?心坎上?的完美面?庞。

即便是对他失望了再?多次,可对着这样一张脸,她?好像始终没办法真的对他生气。

这也是这么多年来,她?不管被纪衡的态度和行为伤到多少次,都能?快速再?重新振作起来的缘故。

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欣赏好颜色,真的是她?没办法完全避免的本能?。

崔梦云盯着那张在?烛火映衬下,交融在?光暗交界中,俊美的有?些惊心动魄的侧脸,竟有?些看痴了。

直到纪衡终于看完那页书,抬起头来,看向她?,崔梦云才像从梦中惊醒一般,浑身惊动了一下。

“回来了?”纪衡淡淡出?声。

他没有?放下那卷书,身体也没有?要转动的意思?,只这么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又重新低下头,投入到了书卷的世界中。

让崔梦云站在?那里,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

“夫君……”她?刚刚还溢满了全身的喜悦像是被冻住了一样,有?些不知所措、很小声地叫了一声,不太明白又怎么了。

纪衡的目光仍旧落在?书页上?,却又开?口了:“还知道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