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了忍,却还是没忍住,假装不经意问他:“你的嗓子……要用些什么药去调理吗?”
虽然她只是表露出了一些好奇,但纪衡却还是像收到了她粹然的关心一样,整颗心都滚烫了起来。
“不用,毒性已清,只需等待剩下?的余毒排净即可。”回答的时候,纪衡手条件反射般抬起压在了自己右侧脖颈处,眼中?有晦光一闪而过?。
崔梦云面上不显,心中?却倒吸一口凉气?。
仅这一句话,她就窥见了他这次肃北之行的惊险。
纪衡是一个?多谨慎的人,崔梦云再清楚不过?。
还未复起的时候,他虽没有告诉她,但她隐约能感受到,他在做很?多很?危险的事情,说是刀尖上舔血也不为过?。
可即便?是那时候,他几乎也没有受过?什么伤。哪里像现在,整个?人都变了样。
崔梦云本以为他语焉不详,是又准备将这个?话题揭过?,哪成想他竟然借着这个?话头,将他在肃北的这一年,娓娓道来。
除去他格外艰难的就任路,他在肃北的一年,遇到刺杀二十八次。
这个?数字有多吓人呢?当年纪衡投靠了潜伏中?的二皇子,成为他暗地里的那把刀,他前?后三年也不过?遭遇刺杀五次,在黑鹰暗队的保护下?,毫发无损。
但这一次,来刺杀他的人除了鱼龙混杂的各方势力,还有野蛮凶猛的草原帝国派来的刺客。最致命的是,他将暗队力量几乎全都留在了崔梦云身边,唯二带过?去的两?人也各自领了任务。
除了明面上的护卫队,纪衡身边再无保护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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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样艰难的情形下?,他挺过?了二十八次刺杀,平均一个?月超过?两?次。
但躲避刺杀并不是他在肃北的主要任务,他是带着缉拿流党的军令状前?往肃北的。如果完成不了这个?任务,那他就要继续面对永无止境的刺杀,直到任务结束,或者?死去。
白日要与?当地的官员和地方豪强周旋,夜晚要警惕刺杀,还要从?各种杂乱无章的线索中?找出真正关键的人事物,一时都不能放松,就连睡梦中?也没有喘息的机会。
甚至还有匿名信件从?京城定期进来,信件的内容是他偷偷和别?的男人跑掉的妻子的近况。
其中?有许多令纪衡一看,心就抽痛到几欲发狂的描述。
虽然知道是敌人的计策,但他很?难不受影响。毒坏他嗓子的药,也是在类似的信件扰乱他心神时中?招的。
这样混乱不堪、心惊胆战的日子他过?了一年。
所有人都以为他不会成功,一定会死在肃北,只不过?时间早晚的问题。
可纪衡却一直顽强地对抗无数明中?暗中?的敌对势力,不知不觉间,三个?流党头子居然已经被?他生擒了两?个?,全部押送回了京城。
眼看着他已经在布局抓捕最后一个?流党头子,即将彻底剿灭这一支残留的叛军势力,暗处的人终于坐不住了。
他们甚至出动了军队,制造了一场边境冲突,打算趁乱将纪衡射杀。
不过?计划出了一点小问题,纪衡没有出现在军队厮杀的第一线,反而懦弱地混入逃难的平民堆里,结果因为先前?在刺杀中?受伤过?重?,不幸被?踩踏至死。
以上是其他人从?肃北那边得到的消息。
实际上,到刺杀受伤那一环为止,所有信息都是对的。
但纪衡提前?收到了被?他派入关外的暗二传送过?来的消息,反而将计就计,上演了一出金蝉脱壳。
他“脱壳”之前?,将最后一个?流党头子的剩余捉拿事宜交给了李德良,他父亲当年最信重?的副手。
在他回到浦宁县之后,已经收到暗三传来的信息
枭首已伏法,流党势力已彻底打散。
他只需要等到那流党头子的脑袋被?运送到京城,就能再度恢复身份了。
毕竟纪衡瞒着谁,都不可能瞒着皇上。
在被?宝儿从?山林间揪出来之前?,天下?知道纪衡这人还活着的,只有皇帝。连被?委以重?任的李德良都不知道,他真以为将军最后的香火彻底断了,悲愤欲绝,亲手抓到流党头子后没忍住,一刀削了对方的脑袋。
……
“那现在对你的计划有影响吗?”崔梦云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眉头紧锁。
纪衡摇摇头,眼神专注地看着崔梦云:“最多一月,李将军就会带着叛军头领的头颅回京述职,届时我会‘复活’,重?新恢复纪衡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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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梦云似乎终于松了口气?,肉眼可见地松快了不少,脸上甚至隐隐有笑意透出。
纪衡将崔梦云所有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总觉得怎么也看不够,正稀罕着,就听到崔梦云微笑着质问:“纪大人,看来一切还是尽在您的掌握之中?……所以愚弄我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吗?”
若是如他方才所说,那根本就没有必要在她面前?伪装“阿狼”,害得她担惊受怕了许久!
纪衡发现崔梦云又误会了,赶紧摇头,抬脚想要靠近她,却在崔梦云的“死亡”凝视下?蔫了下?来,弱弱解释:“被?宝儿碰见的那一日,我还没得到叛军头领伏法的消息,不敢与?你相认……实际上,若不是碰巧,我是不打算现身打扰你的。”
崔梦云是信他的,但现在她就是热衷于与?纪衡呛声,哼道:“好赖话都给你说尽,我只有被?你隐瞒欺骗的份。既然纪大人马上要官复原职了,那就不要在民女这小破屋里借宿了吧?民女担心招待不周,惹了大人不快,又沾上事端。”
“阿云……娘子,我对你有所隐瞒,都是我的不是,你想要如何惩罚我都行,只求你莫要气?恼伤身了。”
他这一声“娘子”叫的,差点没把崔梦云给叫跳起来。
“你!”崔梦云想要表示自己被?惹到了,耳尖却难以抑制地滚烫了起来。
她咬住下?唇,恨恨地看了纪衡一眼,以为自己足够凶狠,却不知道此时的她双眼水光潋滟,全然是一副羞赧模样,好不可爱。
“贫嘴!”崔梦云气?得直接跑了,留下?纪衡站在原地,低声发笑。
这之后,那收拾到一半的给纪衡藏身的金银细软,是再也没人再提起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