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音刚落下,郑氏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捂着?额头,哭道:“都说做人家继母难, 便是掏心掏肺地对待先头夫人的孩子,人家也未必领情。果不其然?, 我?对你们兄妹三人这么好,你居然?目无尊长忤逆不孝, 竟敢打我?。”
这一日并非什?么节庆日子,茵梦湖边并没有多少人, 除却苏意凝姊妹二?人和她们带来的女使?随从,便只剩下码头这边的几个船夫了。
也不知道郑氏这场戏想唱给谁听,苏意凝没俯身拉她, 任由她坐在地上?哭。
“我?与?长姐,自幼熟悉水性, 这事整个忠勤伯府无人不晓吧。这茵梦湖又非什?么湍急暗流, 长姐落水,未必会有生命危险。便是担心长姐的安危, 咱们府里擅水的女使?也不是没有,大娘子非要招呼外人来。”
“你也明明知晓,若长姐今日被男子所救,传扬出去,威北侯府那边定然?会借此机会刁难长姐。你这样的继母,我?为何要尊重?”
“还是说,威北侯府给了你什?么好处?叫你这么做的?”苏意凝看着?郑氏,在脑海中飞快地将所有可能性都想了一遍。
如今苏典的事情还未传到金陵,但郑氏定然?是知晓一二?的,一时慌了神,病急乱投医,求上?威北侯府,也不是不可能的。
且如今苏意韵和威北侯府正闹的僵,她手中握着?威北侯府的把柄,而威北侯府那边定然?也是想找到她的错处的,如此才能休妻而不是和离。
没想到苏意凝会这么聪明,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想到事情的关?键,郑氏微微愣了一下,矢口否认:“你在胡说什?么?没有的事。”
苏意凝也不愿与?她讨论这些没用的事,左右她也不可能会认,她自己心里清楚就行。
“大娘子与?其在我?们姐妹二?人身上?花功夫,不如想想该怎么办才能替四郎将这事遮掩过去。”说完,苏意凝便不打算再理会郑氏,转而看向湖面那边的情况。
已经有两个在江南长大熟悉水性的女使?下了湖,此刻湖面上?泛起涟漪,但还没人上?来。
不多时,两个女使?接连上?了岸,却不见苏意韵的身影。
“二?姑娘,下面的水并不浑浊,我?们没瞧见大姑娘,她或许是自行游到了别处。”下水的女使?接过提前?备好的被褥,披在了身上?,向苏意凝解释。
后者微微点头,眉头却是紧锁的。
说不担心,肯定是不可能的,虽然?知晓苏意韵擅水,但毕竟是性命攸关?的事情,眼?看两个女使?下去都没找到她,苏意凝还是慌了。
她站在岸边,来回踱步,焦急地揉着?手中的帕子。
“派人去下游寻,一定要赶在威北侯府前?头。”
“让我?们的人也去寻。”谢誉和谢安宁此刻也赶到了湖边,刚一下车便听闻苏家大姑娘落水失踪的事,立刻便来寻苏意凝了。
吩咐完随从,谢誉走到了苏意凝身边,停在了距她一步之遥的地方:“湖边风大,去马车里等吧。”
说完,谢誉又瞧了郑氏一眼?,面无表情道:“夫人怎么还在这?苏家四郎不顾下属劝阻,贪功冒进,又隐瞒灾情不报,现下陛下已经下旨将他革职查办,宣旨的人此刻都已经出了金陵城城门了。”
“您此刻赶去,兴许还能见上?四郎最后一面。”
这话倒不是谢誉危言耸听,民生本就是立国之根基,出了这么大的事,苏典是难逃一死了。
但郑氏不信,她站起身,恶狠狠地瞪了谢誉和苏意凝一眼?,转身离去。
谢誉陪着?苏意凝上?了马车,又吩咐了几波人在茵梦湖四周查找。
“他们的报应,很快就会来了吧。”苏意凝掀开车帘,看着?湖边众人的行动?,一边跟谢誉说话。
谢誉点了点头,苏典作茧自缚,自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郑氏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儿子没了,日子恐怕也不会有多好过。
但这些并不够,苏意凝攥紧了拳头:“你不要觉得我?们姐妹刻薄,对待继母和弟弟妹妹赶尽杀绝。对比郑氏所做的一切,他们做的,还远远不够。”
况且,他们姐妹二?人,其实并没有做什?么,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的。
谢誉轻轻摇头,伸手揉了揉苏意凝的长发,笑了笑:“如果换作是我?,只会比你做的更多。什?么叫刻薄?无故害人,才是刻薄。”
苏意凝没再说话了,她偏过头,继续朝着?湖那边看去。
很多事情,谢誉不知,苏意韵也不知,可苏意凝知道。她这些日子也没闲着?,原本想着?收买了郑氏身边的心腹,可那边实在是铁板一块,根本行不通。
但苏意凝存了个心思,从郑氏屋里的低级女使?一点点的下手。
本来并不抱希望能查出什?么来,谁曾想,竟然?让她瞎猫碰上?死耗子,撞上?了。
原来长姐嫁入威北侯府多年来无所出,并不是什?么娘胎里带出来的病症,而是郑氏在她年幼时,便刻意多让她吃寒凉之物?,冬日里也引着?长姐贪凉。才导致苏意韵身子阴寒,不易有孕。
但这事,苏意凝没告诉她,她理解长姐是个什?么样的炮仗脾气?,若是知道了肯定忍不了要同郑氏争执起来。
届时她又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反而还会被郑氏反咬一口。且这事若是被威北侯府那边知晓了,对苏意韵也是不利的。
*
而另一边,苏意韵忽然?被郑氏推下水,她还未来得及反应,人已经落入湖中了。
不过幸好她熟识水性,很快便屏住了呼吸,想自行游上?岸。
但是快要到岸边时,苏意韵难得的聪明了一回。郑氏不会做没用的事,推她下水,定然?是有所图谋。
她能图谋自己什?么?为什?么推自己下水?
在水下的那短短几息时间,苏意韵想不通,但她直觉上?岸会有危险,别的不说,光是她全?身湿透被人瞧见,都是有损名节的。
想到这,苏意韵调转了方向,朝着?另一边游了过去。
这湖可真大啊,往日里坐在船上?倒不觉得,可身在水底,便觉得一眼?望不到边。苏意韵一面游着?,一面在心里骂骂咧咧。
但最终,她还是游上?了对岸,但也累极了,体力不支头晕眼?花,晕倒在了岸边。
等她再次醒来,身处陌生环境,屋里有股浓浓的草药味,四周一片漆黑,她坐起了身,警惕地看向四周。
“醒了?”一道声音从她的斜后方传来,随着?声音响起,有人点燃了油灯,缓缓朝她走了过来。
这声音有点耳熟,苏意韵揉了揉眼?睛,朝光亮那边看去。
“是你?”她诧异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