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1 / 1)

至于自己和姜羽……那是一眼就能看到底的结局,强如血尸也没有任何办法破局。应殊然终于知道慢悠悠的剜心之苦是什么滋味,也知道了无能为力是什么滋味,她忍不住想笑,今日的自己有如当日的黄晴晴,真是轮回其中,报应不爽。

“我跟希月一起回去,”很显然,盛萤早就有了安排,“希月的烧昨天就退了,今早又一直闷闷不乐,想联系她的同学和朋友们,看看大家是不是也安全了。我正好带她回章禾区,先拿些东西,再去学校找找有没有人在。”

“可……”姜羽还是有些担心,盛希月只是个普通小学生,就算病已经好了活蹦乱跳的,也没办法在路上照顾一个成年人。

“放心吧,希月可比你想像中靠谱多了。”盛萤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宣称,“这么多年都是她和小玉照顾我。”

姜羽:“……”就不说小玉了,几年前的盛希月连走路都晃悠吧!让这么点小孩儿做童工,良心何在啊!

可惜姜羽的性子过于淳朴,带有强烈负面感情色彩的话她说不出口。

吃过了午饭又休息了一会儿,盛萤和盛希月才出了门,雪停得早也消融得快,小区门口不远就是地铁站,公共交通很方便,从这里到章禾古城需要换乘四号线,加起来一共二十三站路。

然而四号线因为贯穿章禾区,受地震影响已经停运,后半段路盛萤还是打了车,司机对章禾区十分了解,零零散散聊了几句,盛萤就知道从大门难以进入章禾古城。

古城预定是半个月后逐步开放,现在大门还封着,结构尚完整的建筑会先着手修复,至于受损严重的则会拆除重建,走保险可以赔付,损失倒还在可控范围内,就是不知道几时才能完工,又恢复往日繁华。

盛萤要进客栈未必需要经过正门,有时候甚至不必走路,她下车之后牵着盛希月绕了两圈,莫名其妙就到了客栈的院子中,面前正是那棵几百上千年的古树。

古树在地震那晚差点被连根拔起,这么个可以进博物馆的珍宝确认安全后的第一时间,就被重新栽种回来,活倒是还能活,只不过眼下看起来有些干瘪磕碜,空气和泥土中的水分都不够,树皮都皲裂了。

古树根系庞杂尚且如此,客栈其它地方更是惨不忍睹,像是被一千头野猪冲撞而过,并且这周围只有盛萤此处损毁的不成样子,属于古城重新开放后,左邻右舍都要过来参观的程度。

如果要翻动每一块瓦砾去找东西,盛萤估计要在这堆废墟里耗费一两个月,她将手贴在古树树干上,树身得到蕴养的同时盛萤手掌下的树皮就像口袋裂开,从中吐出了一大堆的东西,譬如关着谢忱沣的酒瓶,小堂鼓,还有几沓印花符纸……随后盛萤脚底下的土地也裂开一道口袋,将这些东西重新吞了进去。

盛希月从小就活在这样的“戏法”之中,她很清楚盛萤脚下的口袋是会跟着挪动的,这些东西看着是不见了,只要老板想,随时都能再取出来。

“走吧,去你学校看看。”盛萤扶着树干,她像是没有站稳,摇晃两下差点摔倒,盛希月猛地有些紧张,她半仰着头,牢牢抓着盛萤的手,像是怕自己一个走神,老板就会死在这堆废墟之中。

小玉曾经跟盛希月说过,若论八字轻,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轻的过盛萤,她本应该是个死人,续命强留下来的身体如尖顶垒卵,随时都有可能撑不住,必须要有人在她身边,将她拴在这个世上才行。

第117章

“我没事。”盛萤缓了一会儿, 站稳了才将扶着树干的手收回,她捏了捏盛希月的手指,小姑娘是肉手, 几乎看不见血管的那种,挂水插针的时候极受罪, 但摸起来很舒服,感觉骨头都是软绵绵的。

小女孩才不管盛萤说什么, 死活都要半牵半扶, 看起来就像个不屈不挠的小拐杖, 但从来都是高就矮,矮难就高,盛萤被扶之前四肢健全,被扶之后变成个瘸子。

盛希月的小学距离章禾古城并不远, 走路十几分钟就到了, 这么近的距离学校看起来却非常完整, 相比章禾古城就像整豆腐和豆腐渣, 连窗户都没怎么碎,只有几个教室受了灾, 需要清理和整修。

学校操场昨天凌晨还被征用,搭了几个帐篷用作临时避难,好在地震之后到现在还没有出现因灾死亡的现象, 伤者则分轻重, 轻伤的留在帐篷里,另一些则被志愿者、救护车甚至返回的消防车拖去了附近医院进行诊断和包扎。

三十几个小时后章禾区终于缓缓步入正轨,留在临时避难所里的人已经不多, 昨晚的慌乱、恐惧和不知所措都留在了草皮上, 盛萤和盛希月进来时志愿者们正在拆帐篷, 也不知多久没睡觉,一个个看起来很累,脸上的表情却不愁人,因为心里知道拆完帐篷之后,就有一个踏实的整觉在等着。

学校发给家长的紧急通知上说暂定放假五天,根据情况有可能顺延,在群里回复的家长到现在都是寥寥几个屈指可数,要不然盛希月也不会紧张兮兮的,害怕小伙伴们出什么事。

当然,盛希月的担忧即便回了学校也不会有任何缓解,学校里除了保安,基本没几个工作人员,学生们放假,老师自然也都放了假,盛萤也只是顺便路过,她的主要目的还是在附近桃林中捡四五根桃枝,用扎头发的小皮筋捆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不过盛希月的运气是真的好,她前脚刚进入学校,后脚就有同班同学也找了过来,还不只一个,家长们也放任几个孩子胡闹了一会儿,天色渐晚才各自回家。

说实话,这么长时间,盛萤从没主动露过面,每次家长会或公开课,都是小玉安排客栈里的“员工”冒充,好在盛希月才刚上小学,家长线下参与的机会不多,还能糊弄过去,而今见了盛萤本人,看她身体如此孱弱,不露面也能够理解了。

等各自到家之后,才慢慢回过味来,盛萤的长相实在年轻,就算是长辈,也不像是盛希月的妈妈。

盛萤这辈子到现在,可以说大部分时间都在章禾区渡过,然而留在章禾区的东西和人情实在不多,半天时间已经全部了结,至于客栈的生意……白天的员工先发了一个月工资,上班时间待通知,晚上的员工早在地震中就被小玉打发走了,作为这几年的报酬,生魂可以归壳,残魂则收在葫芦中,等判官一个超度。

客人们则可以在平台上申请半价退款,“地震”毕竟是天灾,与客栈的经营无关,能退款已经是很讲道理,因此没有引起什么纠纷。

至于盛萤……她也不至于亏损,店面是谢鸢早就买好的,在这种火爆景点中不需要付租金,员工基本都受到过谢鸢和盛萤的恩惠救命之恩,对工资的要求不高,两任老板也没有乱来,开得工资都在平均水平以上。所以灾后补偿部分,员工们都无怨言,基于天灾这个大前提,盛萤本来也没有义务给,只是她很明白这场天灾亦是人祸,瞒得了别人,瞒不过自己。

而更多员工索要的报酬,根本就不是钱,盛萤既然敢雇,自然可以遵照规则给与,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后续问题都已经处理的七七八八,当盛萤回到家时,小玉也已经醒了,正在厨房里觅食,姜羽和应殊然说是出门制备点东西,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至于孟扶荞……小玉指了指卧室虚掩的门,捂着嘴示意盛萤靠近点,在她耳边轻声道,“一直在自闭。”

“我听得见!”从门里传来孟扶荞的冷哼。

小玉缩了缩脖子,她挖了一口老酸奶,打着哈欠道,“你自己想办法,我现在可不想靠近这位煞神。”

她穿着件单薄睡衣,露出衣袖的手腕上是些刚愈合的红痕,红痕尚未消退,鱼鳞状遍布着,盛萤知道这是小玉为自己续命遭受的天谴,全身血肉也不知顺着纹路绽开愈合多少次,估计是结束之后饥饿感才掩盖过疼痛,小玉整整一天半什么都没吃,要不是这杯老酸奶,她能把冰箱都啃了。

“下面的抽屉里应该还有早上剩的桂花圆子,冷的热的都能吃,”盛萤提醒,“老酸奶不顶饱。”

小玉又挖了两勺子酸奶塞嘴里,然后才蹲下身去检查冰箱的下格抽屉,盛希月也自然而然留在她身边,小女孩正在长身体,比成年人容易饿,也更不经饿,此时天都快黑了,盛希月也需要填个肚子。

主卧的门虽是虚掩,却也没有留门缝,只是锁不算严丝合缝地卡上,盛萤轻轻一推就开了。

孟扶荞是个向往自由的人,按理说一个小小的房间和她那副棺材没有太大区别,缩在里面不出去都有一种被囚禁感,不过自己能不能选择很重要,孟扶荞现在就是自己选择窝在沙发上不动弹。

她似乎很难受,脸色微微潮红,毛毯掉了一半在地上,长裙盖不住膝盖和小腿,肤色竟有些青白。孟扶荞的眼眶还湿漉漉的,她半边脸埋在床单中,说话气息都有些不稳,“出去!”

盛萤转身将门反锁起来,她不仅没出去,还靠近了几步,半蹲在孟扶荞的面前微微蹙眉,“你干什么了?”

“……”孟扶荞本来不想搭理她,沉默了一阵,盛萤没有任何退缩的意思,周围的空气又干又冷,还暗藏有孟扶荞控制不住的戾气,盛萤的长发都被吹乱了,有一缕始终挂在眼前撩也撩不走,孟扶荞没憋住,轻轻笑了一声。

等她重新把脸绷起来,严肃的氛围早已回不去,孟扶荞又盯着盛萤看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是信物的反噬,我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盛萤叹了口气,“我就知道。”

她伸手摸了摸孟扶荞的额头,又轻声道,“我是你的判官,我们是利益共同体,所以我会管你的死活,与……”盛萤垂下眼睛,“与情感无关。”

孟扶荞气得想笑,“盛萤,我也是有尊严的,不是你的一举一动我都会曲解成爱,你也不要说这种话来践踏我的感情。”

她扭头避过盛萤贴上来的手,“滚开。”

情绪波动令房间中的微风变成了利风,剪落盛萤一缕长发,她仍旧没有避开,甚至没有像以往用一声直截了当的“对不起”来停止这场争论,反而一只手换成了两只手,几乎强制性地抵在孟扶荞额头上,“你发烧了,降温有用吗?还是能吃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