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俩倒像是亲姨甥!她惦记你?,你?也惦记她。她想跟来,我没让,我想着嫂子要生了,家里还有?个?春涧,再多个?小核桃,你?们仨玩疯了,闹得嫂子休息不好。”陶椿跳下牛背,紧跟着问:“大嫂生了?家里就你?一个?人?爹娘和?大哥呢?”

“生了,是个?小子,叫鸣蝉,大哥取的名,他跟爹在地里犁地。要不是要忙春种,爹就让大哥去报喜了。”陶桃快步跟上,说:“大嫂是五天前生的,娘去河边洗尿布去了,我在家守着。”

邬常安背着背篓走在最后,他站院子里看陶椿姐妹俩进了屋里,听着里面的说话声,心想她们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他放下东西准备牵牛去吃一会儿草。路过灶房发现缸里没水了,他拿担子挑起两?个?水桶出门?。

陶桃经冬仙提醒忙跑出来招待她姐夫,然而没看见人。

“牛还在吗?”陶椿问,“要是牛不在门?口,他就是放牛去了。”

“不在。”陶桃进仓房取一只?熏鹅,舀水泡鹅的时候发现担子和?水桶没了,她跑进屋说:“扁担和?水桶也没了,我姐夫估计挑水去了。”

“妹夫比你?哥有?眼色,他眼里有?活儿。”冬仙跟陶椿说,她心里可惜这一对,千好万好就是不能有?个?自?己的孩子。

“我以后要找个?我姐夫这样?的丈夫。”陶桃神气?十?足地说。

冬仙忍俊不禁,她笑骂道:“不害臊,你?才多大。”

陶椿也笑盈盈的,说:“虽然还小,但有?挑丈夫的标准也不是坏事。”

陶桃极力?赞同,她跨进门?,夸夸其谈道:“娘之前说了,我最好找个?安庆公主陵的男人,嫁过去有?我姐给我撑腰。不过春仙大哥当陵长?之后,定远侯陵也在摸索着一点点变好,等我念书回山,要是赶上好时候,我就在定远侯陵当管事,嫁个?同陵的男人。所以我得提前琢磨好,要是打算去公主陵,我在学堂念书的时候就要仔细考量公主陵的小子。”

冬仙一震,她啧啧摇头,感?叹说:“不得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在学堂里天天哭,一心想家想爹娘,哪想过这些。你跟你二姐不愧是姐妹俩,都是主意大心思大的。”

陶椿笑笑,她跟陶桃说:“可以有这个想法,但不能一心惦记着这个?事。你?今年十?一,在山外就是待五年,回来也才十?六,嫁人的事不急。婚事嘛,爹娘还有我们都能帮你考量,你?姐夫就是爹娘帮我挑的,二老眼光不差。至于是留在定远侯陵还是嫁去公主陵,只?要你?有?本事,到哪儿都能当管事。”

陶桃年纪小,见识也少,眼下事关挑选丈夫和?婚后落脚地的事就是让她日思夜想的大事,她觉得事关她以后的生活。对于姐姐口中暗含的诸多可能反而让她徒生忧虑,她心中要做出个?选择才能踏实,才有?余力?去考虑别的事。也幸好她年纪尚小,见识也少,情?窦未开,对于婚事和?丈夫毫不羞怯,她能大大方方地谈论,将她的考量一一倾诉给敬佩的姐姐。

“你?只?打算在山外念三年的书?”陶椿问。

陶桃点头,她解释说:“爹娘不想我在山外多待,三年就够了。我心想也是,认点字能写信传信就行了,我看大哥大嫂他们回山后没怎么看书也没练过字,在学堂里多学几本书少学几本书好像没区别,在山外多待两?年也是浪费时间?。我要是在山外多耽误两?年,五年后我回山,不说公主陵,就是定远侯陵也万事已有?定局,我什么都插不上手。在山外待个?三年就回来,说不准还能掐着尾巴为陵里出份力?,到时候春仙大哥让我管点事就行。”

说到最后,陶桃美滋滋的。

冬仙撑着身子坐起来,她靠坐在墙头,叹服道:“你?挺有?想法,我是服气?了,你?们这种人的脑子天生比我们灵光。春涧要是像她两?个?姑姑就好了,有?你?们三分的机灵劲,她以后就吃不了亏。”

陶桃得意地咧嘴笑,一转眼却见她姐满脸的不赞同。

“什么叫尘埃落定?你?以为过个?三五年,陵里万事皆定,不会再有?改变了?”陶椿问。

陶桃是这个?想法,她疑惑道:“不是吗?你?们陵只?用一年就变好了,各个?管事也定下来了。”

“不,公主陵还在摸索中前进,关于榨油,今年会增添菜籽油,后年或许会添上芝麻油,以后或许还会试着榨苞谷油、核桃油等等。榨油机在深山老林是宝贝,在山外不是,每年都有?出山念书的孩子,每年也有?回来的,保不准明?年其他陵就会出现榨油机。如此一来,榨油就不再是安庆公主陵独有?的生意,所以我们只?能不断扩展油的种类。”陶椿看着陶桃,见她面上失了冷静,就晓得她对自?己的判断失去了掌控。

院子里响起倒水的哗啦声,陶椿往门?所在的方向瞅一眼,这才发现天色不早了,屋里的光暗淡下来了。

“至于粉条,这个?我不多说,有?山陵使的保证,在惠陵只?有?安庆公主陵能卖粉条,这个?生意再落魄不至于没进项。再说制陶,这个?是惠陵独一份的生意,然而前些年老陵长?抱着跟你?一样?的念头,制陶生意差点倒闭了。如今陶器生意十?分红火,我们陵的花管事却还在想方设法捣鼓新样?式。你?夏天就要出山,你?今年是看不到了,我们陵今年还会新出一种鸳鸯锅用来煮火锅,一半清汤一半辣锅。”

陶母回来了,陶椿听她在跟邬常安说话,她抓紧时间?说:“三妹,我跟你?说这么多是想告诉你?,什么事都不可能一成不变,也不会有?定局。你?要是觉得公主陵和?定远侯陵在三五年之内各个?方面都不会再有?变动?,真要是如你?预料的,那我能明?确地告诉你?,十?年内,这个?集市指定解散,不会再有?如今的凝聚力?。”

“晚上炖鹅行不行?吃不吃熏鹅?”陶母在院子里喊。

“行。”陶椿回一句,她又朝床内侧看,问:“鸣蝉会不会被我们吵醒?”

冬仙回神,她摆手,“他瞌睡大,不怕惊,不哭就是没事。”

陶桃点亮桌上的油盏,火光跳跃,也照亮了她的脸,她眼底的躇定消失干净,转而变得迷茫。

“姐,那你?给我出个?主意。”她说。

“我建议你?在学堂待五年,前三年用来识字,后两?年用来看书,看各种杂书。你?可以把你?的俸禄全用来买书,不是小说杂谈和?各种游记,比如雕刻、香料、医书、制皮、制墨、制纸等等。这些书寻常的书铺可能买不到,但你?在太常寺办的学堂,学堂里的夫子、送俸禄的小卒、看管你?们的嬷嬷、教你?们习武的武师傅、乃至是看守你?们的侍卫,他们有?人脉有?关系,只?要你?舍得花钱,能提出准确的要求,他们就能给你?寻来相关的书。即使没有?书,他们认识相关的人,这些手艺人都是有?师承和?家传的,他们手里有?几代人传下来的手札。你?们回山后不再入世,威胁不到他们,只?要钱给够,你?就能得到他们的传承。而你?只?要学会一种,回到山里,不论是在定远侯陵还是在安庆公主陵,你?都能招兵买马干出一番事,二十?年后,你?是陵里的元老。”

陶桃听得热血沸腾,她腾地一下站起来,激动?地在屋里走来走去,她立马打定主意:“姐,我要在山外待五年。”

“这就对了,你?若是能活到六十?岁,只?有?这五年能待在山外,多珍贵,你?要一天不少地在山外待足五年。”陶椿鼓励她,“至于爹娘那里,我去替你?说。”

“不,我自?己去说。”陶桃转身开门?跑出去。

床上响起婴儿的呜咽声,冬仙把孩子抱起来喂奶,她心神恍惚道:“听你?说罢,我觉得我以前哭着喊着要回陵实在是太傻了。”

“人跟人性格不同,你?恋家,我跟三妹是胆子大心野,不能用同一个?条条框框去评判。你?提前回陵至少是高兴了,那就没什么傻不傻的。”陶椿换一种说辞宽慰人,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兜递给冬仙,说:“大嫂,这里面是四个?羊肠套子,行房的时候让我哥戴上,能避免怀娃,用法我写在纸上了,纸也在里面。”

“这、这这……”冬仙觉得手上的东西烫手,她下意识甩开,脸红地嘟囔:“这是啥东西?”

陶椿诧异她的反应,疑惑是不是她说得太直白吓到人了,她捡起布兜放床边,解释说:“这东西我们陵好些夫妻都在用,主要是生完孩子两?三年内不打算再要孩子的夫妻在用,就怕怀里的娃还没断奶,肚子里又揣上了。春涧才两?岁多,鸣蝉已经出生了,接连怀娃生娃,你?身子亏不起,你?跟我哥隔个?三四年再怀老三,对大人小孩都好。”

冬仙讪讪“噢”一声,当着二姑子的面她不好意思看布兜里的东西,只?能低头看吃奶的孩子。

陶椿不好意思看她喂奶,她讷讷几声,退着说:“我出去了,我去帮娘做饭。”

“行,那啥……二妹,这个?东西用了不影响怀娃吧?”冬仙吭吭哧哧问。

陶椿明?白她的意思,她摆手说:“不影响不影响,我出去了,你?看看就明?白了。”

门?一关上,冬仙立马解开布兜倒出里面的东西,她瞥一眼干硬的皮套子,展开纸看一眼,再捻起皮套子看看,心里顿时明?白这东西该怎么用。

“媳妇,我回来了。”陶青松推门?进来,“娘把晌午剩下的鸽子汤热好了,你?饿不饿,我给你?端来。”

“你?过来。”冬仙给他指指床上的东西让他看,说:“三妹给的,我刚刚大惊小怪估计是让她误会了,你?替我道声谢,她这是拿我当亲姐看啊,我领她的情?。”

这要是旁的姑子,估计巴不得她为陶家多生养孩子。

陶青松惊讶他妹子还能折腾出这玩意儿,不过让他为这东西道谢他开不了口,他转而让邬常安传话,兜兜转转,话才传进陶椿的耳中。

不过陶椿听过撂过,她躺在男人怀里,神神秘秘地说:“你?猜春仙是如何扳倒杜陵长?的?”

邬常安来了点兴趣,配合道:“如何扳倒的?他抓到杜陵长?什么把柄不成?”

“差不多,听娘说去年冬夜,杜福海跟踪春仙,趁他一个?人走夜路的时候,杜福海敲他闷棍,一棍子把春仙撂倒了。”陶椿两?眼放光,明?明?没外人,她还偷偷摸摸压低声说:“娘说八成是春仙自?己使计引杜福海上钩的,杜福海打人后没跑多远就被秋仙带人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