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1 / 1)

他笑呵呵地纪云蘅道:“纪姑娘,多日不见,瞧着又漂亮了不少。”

纪云蘅腼腆地抠了抠手指头,也回?道:“施公公也比从前?好看了。”

一句话逗得施英哈哈大笑,其后带着她穿过花团锦簇的?道路,来到了一座极为气派辉煌的?大殿之外。路上施英已经叮嘱过,让纪云蘅别害怕,进?去后老老实实跪下来行礼,皇上问什么?,她就答什么?就是。

这么?一交代,倒让原本心情平静的?纪云蘅紧张了起来。细细想?来,这还是t?她头一回?去见皇帝,这是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事。

但转念一想?,那也是许君赫的?爷爷,似乎紧张的?心情也得到了缓解。

纪云蘅在殿前?经过三道宫女的?检查,随后跨过门槛,进?了那森严的?大殿之中。大殿里静得落针可闻,威猛的?侍卫守在两侧,越往里走就越是寂静,脚步声回?荡起来,似乎任何一点动静都能被?听得清清楚楚。纪云蘅听见了里面隐隐传出来交谈的?声音,随后眼前?猛地一亮,明黄色的?纱帐被?掀开。她一时忘记了施英方才在路上的?交代,下意识抬头去看面前?的?人,就看见一老一少坐在前?方。

少的?那个不必说,自?然是许君赫。

而他旁边的?那个,则正是大晏的?国君。

第 102 章

皇帝本?名许肃裕, 年过花甲,两鬓已有些斑白。他身着玄黑常服,衣襟袖口处隐隐绣着金丝龙纹, 面容看?上去并没有那么苍老, 反而有一双神采奕奕的眼睛,看?人时?颇为温和。

与纪云蘅想象得不同,他没有山海一般壮阔的威严,只平和地坐在那, 像是谁都可以亲近的人。但终究还是?不同的, 天子在位四十余年,居于万人之上,周身?的贵气便是收敛得所剩无几, 也让人打心底里战栗。

纪云蘅的目光有些彷徨,落在了?许君赫的身上。他与皇帝当间就隔了?一张桌子, 上面摆着茶, 姿态相当放松, 像是?寻常人家的爷孙俩在聊家常。许君赫与她对上视线,眉尾轻轻扬了一下。

她这才回神想起了方才路上施英交代的那些话, 匆忙提着裙摆跪了?下来,认真行了?个大礼, “民女纪云蘅拜见陛下,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许肃裕像是?等了?一会儿, 殿中有片刻的寂静,随后他开口, “何以只拜见朕, 无视皇太孙?”

纪云蘅吓得一抖,脑中都来不及细想, 正要?向?许君赫行礼,却听得他道:“皇爷爷,她胆子小?,你别吓她。”

余光一晃,是?许君赫起身?走过来,弯身?将她从地上给拉起来。随后就听见皇帝的笑声,揶揄道:“你小?子现在倒是?学会心疼人了?,行了?,这没你的事了?,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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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君赫应当是?早就与他说好,此时?得了?令也没有任何意外之色,只转脸看?了?纪云蘅一眼,也没交代什么,只转身?离开大殿。

殿中寂静无比,纪云蘅缓缓抬脸,再次朝许肃裕望去。见他笑得慈祥,眼角的每一条皱纹都带着欢快,似乎心情颇好。她等了?片刻,仍没见他问话,便主动道:“陛下召见民女所为何事?”

“此话该朕问才是?。”许肃裕道:“良学说你有话要?对朕说。”

纪云蘅想起方?才许君赫走时?朝她投来的那一下幽深似井的眸光,似乎明白了?他如此做的用意。

她再次跪下来,对皇帝拜了?大礼,脆声道:“民女想求陛下为裴氏洗刷冤屈,惩治恶人。”

“你是?裴氏何人?”

“裴大人是?民女外公。”

许肃裕沉下声,看?着纪云蘅的发顶道:“你可知?十数年前那桩案子跨越京城泠州千里,查了?半年之久,所有铁证都钉死了?裴氏一族之罪,你又凭何说裴氏含冤?”

他的声音浑厚,质问中不过是?添了?几分严厉,就足以压得纪云蘅喘不过气来,心中冒出?丝丝缕缕的恐惧。

纪云蘅不自觉压低了?头,让自己的语速慢下来,不至于打磕巴,“我们得到?了?能够证明裴氏清白的证据。”

许肃裕又道:“古往今来多少获罪之人为了?翻身?而谋局作假,你如何证明你手中的证据为真?”

纪云蘅怔愣片刻,随后有些急了?,忙道:“陛下,那些证据是?民女与太孙殿下一同寻获,俱是?许多年前那些人构陷裴氏时?留下的铁证,绝没有假!”

“那么你指认何人是?当初陷害裴氏之首?”

“孙相。”

许肃裕道:“孙相在朝中为官三十余年,鞠躬尽瘁,功绩累累,得大晏百姓奉‘贤相’之美誉,你空口白牙地要?指认他?”

“不是?空口白牙,我们有证据啊!”

“你相信,他也相信,才能算作证据,倘若都不信,便是?一堆废纸。”许肃裕语气平静道:“你要?世人如何相信他们赞誉仰慕的贤相是?构陷忠良的奸臣?”

纪云蘅几乎伏在地上,冒了?一脊背的冷汗,四肢的力气似乎被这一句句质疑给抽空了?,心乱如麻。

她开始揣度皇帝的话中之意。

难不成是?皇帝不打算相信那些证据?较之已经?死了?许多年的裴家人,如今为国效力的孙相难道对皇帝来说更有价值?还是?说,皇帝根本?不信任从他们这些身?份低微的人手中送上的证据?

纪云蘅的思绪乱作一团,各种?念头纷杂地交织在一起,又觉得不是?这样。

“陛下。”纪云蘅双手撑着地面,盯着自己的十根手指头,情绪突然?慢慢平静下来,说道:“那些证据是?民女与太孙殿下亲手从杜家获取,为了?得到?那些东西,死了?很多无辜之人。昔日裴氏被构陷,也牵连了?不少人,他们隐姓埋名近二十年,只为等这一朝。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再如何天.衣无缝的恶行,也总会有一双藏在暗处,窥得真相的眼睛。民女深信大晏的皇帝是?明察秋毫的明君,定?能将真相昭于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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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云蘅说完这番话,还是?有些心惊胆战的,毕竟面前这位是?皇帝,尽管她的话中并没有那么多反驳之意,更多的是?恳切,可仍算得上僭越。

她低着脑袋静静等着,片刻的寂静后,许肃裕轻声笑了?一下。

“起来吧。”他道。

纪云蘅迷茫了?一瞬,随后赶忙顺着他的话站了?起来,就见皇帝起身?,慢悠悠地往里走。

许肃裕的双手背在后面,步伐轻缓,随口道:“你与梦舟很相像。”

纪云蘅起先没反应过来,但是?很快就想起他口中的梦舟,是?她外公裴寒松的表字。皇帝这口熟稔的语气,让纪云蘅觉得惊讶。

“他是?天子门生,当年那场殿试他拔得头筹,成为大晏最年轻的状元郎。从他步入朝堂的那日起,我就着重培养他,将他一步步往上提拔,如若不出?那年的事,如今也该是?丞相了?。”

纪云蘅默默地听着,跟随许肃裕走到?了?内殿,就见十数盏珍珠一样的壁灯亮着,将大殿照得透彻,因此纪云蘅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墙上挂着的那幅画。

许肃裕也停下脚步,望着墙上的话,叹息一般笑道:“梦舟啊,又一个二十年。”

墙上那幅画中,年轻的状元郎身?着红袍,俊朗的面容尽是?笑,眼角一颗黑色的小?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