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自然也看不到,裴钰看着看着她,眼里的温和笑意,是如何一点点扭曲成了骇人的执拗。
……
武芙蓉这一觉睡得太沉太久,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总之等一觉醒来,天就已经黑透了。
不对,不是天?????黑,天再黑也不会没有丁点月光的。
武芙蓉一下子机警起来,先是摸黑从榻上爬起来去找门,摸到门把手一拉,怎么都拉不开,便又去找窗户,中间被凳子绊倒好几次,好不容易摸到窗边,发现窗户也打不开。
窗从外面封死了,门从外面被锁上了。
她被关在这了。
房屋中似乎不少东西都被搬了出去,柜子箱子妆镜,那些坚硬庞大的可以让人寻短见的东西,都被搬出去了,武芙蓉身处在这样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无尽黑暗中,心里前所未有的发毛。
太空了,太黑了,显得她整个人很小很小,好像是沉入了一个泥潭里面,再也出不去了。
“绿意。”
她知道绿意不在,但只能靠这种方式率先缓和自己的心情。
没关系,不要怕,冷静下来想想办法。她在心中这般安慰自己,蹲下来抱住了膝盖。
可是好黑啊,怎么会那么黑,黑到她都快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了,太黑了。
“绿意!”
“绿意!绿意!”
武芙蓉忽然疯了一样冲到门前拼命捶门,一遍一遍的捶打喝骂:“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她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连拿刀自刎时都没有,可现在她好怕啊,为什么会这么怕。
为什么没有声音,这个世界是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吗,为什么她一觉醒来会进入这样一个世界,她本该拿着卖身契,和绿意早就逃出了晋王府,雇上车马想去哪去哪的,不应该在这里,她应该获得自由的!而不是在这里!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各种杂乱无章的片段,在武芙蓉脑海中跑马一样来回晃动,她突然灵光一现,抓住了其中最为关键的那个。
杏仁豆腐。
裴钰说,只要她能把伤养好,他就放她出去。
他在骗她,从开始就在骗她,他就没打算将她放出去过。
“哈……”
“哈哈……”
武芙蓉捶打门的手渐渐变得无力,开始放声大笑。
她明白了,她终于明白了了,原来自己再挣扎再拼命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只要他想,他就能肆意玩弄她戏耍她,只要他想,处置她就比处置一粒小小的蝼蚁还简单,就能把她关到暗无天日的地方关到发疯等死。
才能算什么?尊严算什么?在这个世界里对于女子来说那些都是个什么东西,她过去赖以生存,被父母精心培养出来的品质,在这个世界能给自己换回什么。
什么都换不回!
武芙蓉越笑越大声,惊叹于自己穿越七年,居然到今天才明白这个道理,她太蠢太天真了,居然以为自己一个无父无母毫无背景的孤女,可以靠才能换来别人哪怕一丁点的尊重,起码把她当人看,不像作践猪狗一样作践她。
甚至天真到敢去死,都不敢同他们有殊死一搏的决心,就是因为坚持做自己,不愿意放下一点身段,去耍那些腌臜手段。
可是……凭什么?
对她施暴的人,对她冷眼旁观的人,就不该付出代价吗?
就因为他们是男人,他们手握重权,位极人臣,就不该付出代价吗?
凭什么他们可以在做完一切恶事后轻飘飘事了拂衣去,而她仅仅为了获得自由两个字就要拿命去搏还搏不到要被人当成猴耍。
凭什么!
“哈哈哈……”武芙蓉筋疲力尽,背靠门板瘫坐在地,大口呼着漆黑的空气。
她瞪大眼睛,哪怕看到的只有黑暗,仍然瞪到最大。
她好像看见了裴钰那张脸,俊美冷酷,高高在上,眯着那双赤金凤眸,懒洋洋打量着她,像在打量一只可以随意亵玩的小猫小狗。
“没有这样的道理,”她笑着启唇,对那张脸喃喃说,“这天下没有谁是活该对谁低头的,裴钰,我够了,我不想再和你玩猫抓老鼠的游戏了,我不想要自由了,我要留在你身边看着你。”
“你那样对我,那我也要你,付出代价。”
哪怕变成自己不喜欢,完全讨厌,双手沾满血的样子,这个血债,也要讨到。
28 ? 驯服 ◇
◎我以后都听你的◎
晋王府花厅中, 两方谋士言辞激烈,针对西南剿匪一事炸开了锅。
一方认为晋王殿下身为皇子,生者父母养者百姓, 百姓被匪乱所困, 理当带兵前往救助,否则恐失民心。
另一方认为现在陛下龙体有恙, 太子辅政,对于璇玑府而言正是最为不利的时候, 倘若这时候晋王外出, 何以保证璇玑府安虞?只怕殿下前脚刚走, 后脚东宫便要拿幕府开刀。
裴钰早得了张明礼的意见决心不去,现在无非就是想听一下众人的看法,听时肘顶太师椅扶手, 下颏撑在手背,两眼闭着,听着他们的话,脑子里出现的却永远都是那张清绝傲然的面孔。
武芙蓉, 哪都好, 就是太不听话,而且软硬不吃,连死都不怕。
若非他实在没办法,也无需拿熬鹰的法子来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