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窦初开的滋味，真是折磨人啊。

……

次日晨会，因可用之人大多外派，到场者寥寥可数。

裴钰顶着眼下一对乌青同手下分析局势，许是没休息好，脸色比平日沉了不少，好端端一副少年面孔，偏因气势冷戾，便异常引人发怵。

到点会散，武芙蓉本要随其余人一同出去，却被裴钰叫住了。

武芙蓉的步伐顿时僵住，脸色也很是不好看，但还是强作镇定转过身道：“怎么了？”

裴钰垂下手，指尖在自己身旁的椅子上敲了敲，说：“过来坐下，有事同你讲。”

武芙蓉两腿跟灌了铅似的，一步比一步沉，好不容易过去坐下了，还是将椅子拉远了两步，刻意与裴钰挪出了些距离。

裴钰眉梢一挑，直接抓住椅子腿儿往跟前一拉，武芙蓉瞬间与他挨个咫尺近，二人大眼对小眼。

“离我这么远干嘛，我能将你吃了？”裴钰不悦道。

武芙蓉赶紧摇头：“没，没有。你不是要同我说事吗，快点说是什么事吧。”

早说完她好早溜走，他二人现在的气氛可是太怪了。

说到正事，裴钰的眉梢轻拧，也就在这个时候，面上才能显现出几分与年龄所不符的成熟与忧虑出来，道：“先前你跟我说，车到山前必有路，现在人马派出去了，四个关口攻打在即，即便胜券在握，攻下这四个关口也还剩下四个，届时我军战后疲惫，定难以应对，又该如何打算？”

武芙蓉眨了下眼，心说原来是问这个，随即道：“伯言可还记得，先前我曾对你说，张怀满为人多疑，苛待部下，甚至为了防止手下大将背叛，还将其家眷软禁。”

裴钰点头：“的确，这也是让我最为头疼的地方，有亲人作为把柄，梁军各关口守将定然死战到底，不好对付。”

武芙蓉略垂了目光：“可我的想法与你截然相反。”

裴钰顿时来了兴致，不觉又离她近了些，轻声询问：“此话怎讲？”

武芙蓉：“古人云物极必反，张怀满的手段早已经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军威岌岌可危，各关口守将死战到底是假，积怨已久是真。加上张驭良也被秘密带去了，梁军一看连他都归降了周军，士气定然大减，如此之下，即便是战，又能强撑多久呢？只要四个最重要的关口被拿下，大局一定，剩下的四个关口，伯言细想，究竟是会继续为张怀满效力，还是会顺势投降周军，保得平安，赚得功衔。”

裴钰自此才算明白了她的良苦用心，笑道：“怪不得你坚持要让张驭良一并跟去，原来乾坤都在这里面，也罢，那我就安下心来等上一等，看看是否真如你说这般。”

武芙蓉舒了口气，转脸望了眼帐外道：“若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出去了啊。”

裴钰点头，心情俨然好了不少。

但等武芙蓉起来没走两步，裴钰就跟又想起来什么似的，连忙叫住她：“等等！”

武芙蓉看着他，满脸狐疑。

裴钰换了个人似的，手挠着后脑勺，眼神闪烁，欲言又止道：“就是昨晚，昨晚我……”

武芙蓉赶紧捂住了耳朵，不由分说反驳回去：“什么昨晚不昨晚！我不记得了，我不听，你闭嘴！”

裴钰也恼了，气得站起来道：“我都什么没说呢，你就不记得了！”

武芙蓉：“不记得了就是不记得了！再提也是不记得！”

裴钰：“那你脸红什么！”

武芙蓉捂耳朵的手又连忙转移到了脸上，牢牢捂紧了两边滚热的脸颊，瞪着裴钰道：“这都几月天了，我热得慌！”

说完便跑出去了，连个背影都没给裴钰留。

裴钰气得直捶桌子，明明是想给她道个歉将昨晚之事翻篇的，没想到歉没来得及道，她就迫不及待想和他撇清关系，反倒让他窝火。

他捶完桌子踹椅子，但等真踹倒了，又将椅子扶起来，往下一坐瞧着武芙蓉离开的方向，越瞧越气，越气越想瞧，恨不得直接去追。

“还热得慌。”少年嘟囔着，脸上逐渐浮现一层红晕，眼中烦躁褪下，剩下的便是难以言说的羞与恼。

“你能有我热？”

111 ? 洛阳10 ◇

◎伯言你真好◎

春去夏至, 转眼数月过去。

捷报接连传回，伊阙沁阳洛口仓一一拿下，其余关口守将便如武芙蓉所预料的那样, 依次归降周军, 其原因大同小异, 皆为苦张怀满暴行久矣。

唯独离最近的回洛仓，久攻不下，成了最让裴钰头疼的一个。

同样的, 作为梁军洛阳城外最大粮仓，回洛仓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想取洛阳城，必取回洛仓, 没有任何转圜余地。

裴钰望着地形图思索一夜，终在天亮时分召集众人，宣布要亲临回洛仓指挥作战。

自有的是人不同意，毕竟回洛仓再重要也重要不过邙山，二公子一走，张怀满在城中得到消息，必会调兵反扑邙山，届时又该如何是好。

裴钰向来不喜欢听人唱反调，别管好的还是坏的, 闻言当即便恼，道：“我又不是将兵力全部带走，留在邙山上的起码还有两万兵马, 他张怀满笼统不过三四万, 敢拼上全部力气就为夺个邙山吗？他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武芙蓉本不想急着出声, 见此情形, 忙道：“好了，大家都冷静些。”

她看向裴钰：“伯言也息怒，几位先生的顾虑并非多余，张怀满城外耳目众多，他若得知你离开邙山，定然按捺不住，不知会使出何等手段。”

裴钰眉一皱，目露不悦：“难道连你也要和他们几个一样，劝我留下观望？”

武芙蓉将头一摇：“不，我赞同你的决定，确实是该带兵前往回洛仓亲自作战。”

这下不仅裴钰诧异，在场中人皆看向武芙蓉面露狐疑，不懂她到底站在哪一边。

武芙蓉：“两权相害取其轻，眼下就剩下个回洛仓没有攻下，拖则生变，与其按兵不动，不如主动出击，只要能拿下回洛仓，攻洛阳城便如探囊取物。诸多心血都已耗费，岂能在这种关头踌躇不前，左右为难。”

诸多心血都已耗费，岂能在这种关头踌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