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等她掌兵了,每一年都在奔波去年生辰她干嘛来着?

印象里有些模糊,大概是在虒亭的山坡上,看完颜娄室踏着烈火奔驰而出,给了她惊雷一箭。

她一直是这么过生辰的,直到今年。

全汴京城的官员,全大宋的官员,甚至还有一些藩属国和友邦也会给她送礼。

比如说大理而今的皇帝,段正淳之子段正严,虽然人家信佛,但也和和气气地用不知道什么木头给她雕了个三清像。

她仔细看看,又闻闻,摸摸,工艺的确十分精妙,而且可能是她自己脑补的原因,感觉好像不是用刀刻的,而是什么激光之类的东西切出来的。

她上下左右打量的时候,梁宣徽说:“宣徽院排了一出戏,为殿下庆生。”

“宣徽院这些日子如何?”殿下问,“有什么难处吗?”

梁宣徽微微笑,“有殿下庇护,风平浪静。”

的确是很风平浪静的。

就在一日之前,候着真元节到了,大概猜测必有赏钱的兄嫂就来了。

他们准备了不少的话,没有老母亲那么软弱愚钝,而是充分的、威严的、气势磅礴的,他们在家里来回对了几遍自己的说辞,觉得每一句话都很精妙。

那两个弟弟的确是吃不饱也穿不暖,谁让这个妹妹拿回来的钱太少了,只够哥嫂紧着小家用呢?

那兄嫂是很精明的,纸活铺子已经开起来了,还开得有滋有味,只是还缺了一头骡子拉纸用都是她的错!

他们信心十足地就登了宣徽院的门,大喊:“叫张怜奴出来!”

从头到尾,他们准备了一肚子的话,也只喊出来了这一句。

因为两边的契丹人走过来了。

“等的就是你呀!”那几个契丹人摘下腰刀,劈头盖脸地打上去,“找上门来让俺们练手!”

“殿下的大好日子!”小女道隔着墙在里面喊,“别打死了!”

第564章 · 第一百六十二章

契丹人打得很尽兴。

他们原本就看不上这户人家,一心卖女儿的皮肉,娘要是无法可想,这哥哥手脚齐全算怎么回事?

而今他们竟然理直气壮地上门讲理,那契丹人讲道理不擅长,却很有些拳脚功夫,先是拿刀鞘打,后来听了小女道的提醒:是呀,那刀也很沉重,一个不小心是要出人命的,不如换拳头打。

雨点一般的拳头落在男人身上,打鼻子上,那鼻子就被打个粉碎;打下巴上,下巴就裂了三截,可不能打在太阳穴上,听西军说起来,那小种经略相公原有个提携,人是很好很讲义气的,就是替弱女子出头时,一拳头打在了混蛋的太阳穴上,惹了事故。

契丹人先给这人的脸打了个稀巴烂,然后就拿了棍子一截一截地打他的腿,打一下,他嚎叫一声。

这景象颇吓人,立刻就引来了游春的人。

一见到有人过来,女人尖叫着:“还有没有王法了!”

契丹人就笑:“你是个走运的,你家小姑子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冤也没得喊,你就在这大街上,想喊尽管喊!也叫往来人评一评理!”

有热心群众就说:“嫂子,你说出来,我们替你讨公道!”

女人说:“我们只要看一眼妹子!”

一个契丹妇人就冲出来了,叉着腰大声辱骂:“你们已经登了三次门了!这是不是你们宋人的规矩!给自家亲妹子卖去当婊子不算,偷了她的赎身钱还不算,我们宣徽院的女官好心买她时,她只剩一口气,一心要撞死在车轮下!侥幸没死,你们还要给她再卖进窑子里一回!我们契丹人不懂,就问问这是不是你们宋人的规矩!今日里你们这些知书达理的男人在,我就问你家的女儿和妹妹一般要卖几回身子啊?!”

这话太难听了,立刻就有人骂,既骂那契丹妇人地图炮,又骂这兄嫂俩:“该打!没人味儿的畜生,不在自家里上吊,特特跑到外邦人面前来丢咱们的人!”

这女人就捂着脸哭,又哭又叫的,哭还不算完,契丹妇人给她揪起来照脸上抡圆了打,打得她一股脑地跑了,身后还有人骂她发癫,叫钱迷了眼。

兄嫂俩确实也不是发癫,他们只是没想到,前两回叫老母亲去,既是觉得母亲的脸皮不要紧,舍了就舍了,更是谈一谈口风。一听说宣徽院的女官轻声细语,待一个老妇都这样客气,他们自然心里就升起些信心,觉得这院落也不要紧。

哪想到被契丹人这顿打!

关键是打完之后,嫂子自己跑回来,就给男人留在那了!

一家子就慌,可慌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正慌着,有人就踹门了。

正是这条街上的铺兵,人人称一声五哥的,这户人家平日里也少不得赔一个笑脸。

五哥脸上带了两个耳光的痕迹,开门就骂:“你们今日去宣徽院门前挑衅,真正是疯了么?!”

妇人就哭道:“我见她们都很和气……”

“那院中有灵应宫的女道,是长公主面前伺候的人也不提了!就说那些契丹人,那都是殿下的亲军!有殿下整日管束着,否则打死你们几个贱奴你们瞧瞧有没有人管就是了!”他大骂道,“你们找死,自去悄悄地吊死,却不要连累我!”

五哥是个铺兵,今日是都头得了信,找他过来喂了他两个耳光,理由也很简单:

不知道现在裁撤兵卒么?

裁撤的兵卒都不知道往哪里安顿!朝中就有风声说,卷一卷这些厢军啊!厢军平日里就是巡逻抓贼,维护治安的,战斗力不强,但胜在对本地的情况熟悉,要是他们有懈怠的,无能的,惹了麻烦叫上司不开心的,那正好裁掉一些回家吃自己去,把战斗力相对强悍但不足够留在军队里的正规军给调过来。

非常典型的军转警,但警察们就发毛了。

原本还是个流言,可现在正好有这么一户人家一头撞在了长公主的亲信门前。

那都头还问:“你去套一套话,看他们是不是别个坊巷特地送过来给咱们添堵的!裁了咱们这几条街的巡铺,放过他们!”

这家的嫂子就捂着脸哭:“小人是草芥一样的东西,哪想到真个冲撞到了贵人啊!”

五哥说:“这事可大可小,明日真元节,是殿下的正日子,宣徽院要进艮岳在贵人面前排演节目,若是贵人们大事化小,你们就算捡了狗命,若是再有什么风波,我就替贵人先处置了你们,链子一拴,拘到牢里等发落去!”

除了五哥这一番狠话外,没人教她们什么,可她们全都忽然学会了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