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涩涌上喉间,堵得张锐说不出话。空气都变得黏腻,让人无法顺畅呼吸。张锐的眼眶已经泛红,他与双生子朝夕相处,不知道他们两只妖是在什么时候抓伤的自己。
荆和张锐解释:“不是因为痒。身体里的钉子太难受了,一直在痛,刚开始还可以忍受,最近几天越来越疼,受不了,所以就……抓了。”
“为什么不和我说……”
相比于棘紧张不安的样子,荆显得有些镇定,他看着张锐:“不敢说,怕哥哥觉得我们是怪物,觉得我们是麻烦。”
张锐愣了一下,他嘴巴张了张,想说些什么,没说出来,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当然知道双生子身体里的东西是什么。锁魂钉钉在身体里每时每刻都会产生疼痛,云楼同他说过这回事,云楼还说,双生子早已习惯了痛苦,甚至已经不再会觉得痛苦是痛苦。
看来没有。荆和棘在弥久的痛苦中快要受不了了,所以甚至不惜割开自己的肉,生生想把锁魂钉取出来,但失败了,失败后遇见了他,他以为他把荆和棘养好了,原来也没有,两只妖忍耐着无从发泄痛苦,只能用力地抓自己,仿佛想要把那种撕裂般的疼痛从身体里挖出来,于是留下来触目惊心的伤口。
这些他都不知道。荆和棘在他面前表现得很正常,所以他忘记了他们的疼痛。他们在所有人面前都不展露自己的痛苦,于是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习惯了那些疼痛。
张锐看着两人遍布伤痕的胸口,眼眶发红,心脏在胸腔里重重地跳动,每一下都痛得像是要把他撕裂。
他在此刻共情了荆和棘的乖张与暴虐,荆和棘没能长成一个正常的孩子,任谁这样强烈持久地忍受着痛苦都不可能成为一个正常的人,他们变得暴躁、易怒、偏执,这些性格的形成很大程度上群英山的修士也有责任。
张锐觉得难受极了,他此刻因为双生子的痛苦而痛苦,视线有些模糊,可能是有眼泪,张锐害怕自己软弱的模样被荆和棘看见,赶紧偷偷别开脸擦了一下眼睛,强装出一副镇定的模样来。
但其实谁都看得出张锐快要哭了。
棘似乎没想到张锐会是这副表情,他很明显愣了一下,然后赶紧把衣服系好。
他急切挤到张锐身上去,手摸上张锐颤抖的肩膀:“吓到你了吗?我都说了不给你看,你非要看。”
棘有些着急,在解释说不是故意骗张锐的,叫张锐不要生气。
张锐越听只觉得越难受:“我没有责怪你们的隐瞒,我没有生气,为什么不告诉我……”张锐并不怪荆和棘的隐瞒。他在埋怨自己。他把荆和棘当家人,但他显然不是一个合格的家长。他也不是没有怀疑过荆和棘最近是不是伤口难受,但想到那两小孩强悍的恢复能力,便下意识觉得这些疼痛并不能算得了什么。明明荆和棘身体锁魂钉这件事这些事情他都知道,可是他却一点没有在意。两个小孩总黏人,平日里爱笑,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于是他就没把云楼说得那些话当回事了。
他什么事都做不好,像个废物一样。
张锐想摸一摸双生子的伤口,手伸到半空中又立马缩了回来。
荆看着张锐红眼睛的模样,沉默片刻,突然开口:“为什么非得说呢?反正也没人在乎。”
张锐的眼睛一瞬间红得吓人,眼泪浸满了整个眼眶,想忍住不要流泪,但怎么也忍不住,睫毛一抖,眼泪就落了下来,他声音在发抖:“我在乎啊,我在乎!”
荆和棘愣了一下,都停下动作抬头看着他。
兽一般深邃的紫色眼眸掠过了一丝极深的阴骘,那眼神很可怕,极具侵略性,浓得化不开的占有欲像漆黑的潮水在眼底剧烈翻涌,但他们掩饰得很好,强烈的情绪短暂在眼底浮现,很快又隐没下去。
两只妖沉默片刻,忽然小心翼翼地靠近。
“我疼,我好疼。”棘重新脱下衣服,给张锐看他胸口前狰狞的抓痕:“我不敢和哥哥说,我知道自己是怪物,大家都不喜欢怪物。”
张锐眼睛发酸,眼泪越流越多:“你不是怪物。”
他伸手,小心翼翼抚上棘胸口的抓痕,棘的身体猛然一颤,却没躲开。
手指的触感是温暖的,仿佛透着一股细微的电流,从伤口处传递到皮肤,一路窜进心脏。心口太痛了,但是又透着一股特别奇怪的感受,酥酥麻麻,像一种被点燃的扭曲的快意。
这种感觉太过陌生,棘想躲开,但身体却很诚实地靠近了过去。他不知道这种感觉叫什么,但他喜欢这种触碰。
他盯着张锐,轻声说:“哥哥,再摸一摸……”
荆脑袋凑了过来,他脸上一副特别委屈的模样:“我也疼。”他把自己金色的脑袋凑过去,贴着张锐的膝盖撒娇:“帮我摸一摸,吹一吹吧,我也疼。”
胸口的伤痕实在太狰狞了,第一次触碰是张锐没有忍住,但意识回笼后张锐其实很担心自己随便伸手去触碰只会让荆和棘更痛,所以他犹豫了一会,把眼泪擦干净,重新做出镇定的模样来,说:“我给你吹一吹吧,吹一吹就没那么痛了。”
双生子盯着他。
张锐轻轻对着荆和棘的胸口吹气。
“呼呼”的几声。
温热的呼吸打在皮肤上,荆和棘呼吸紊乱了几分,全身都紧绷着。
荆和棘眯起眼睛,睫毛抖了抖,又睁开。紫色的眼睛看着张锐,出奇得亮。
荆的手指轻轻抬起,似乎想触碰张锐的脸,却在半空中停住了,他看向张锐的眼神越发炽热而病态,兽一般深邃的眼神仿佛淬了毒,透着森然的占有欲。
棘的手摸了过去,落在张锐的脸上。
“痒痒的。”棘说。
他们低头在凝视着张锐。
张锐的眼睛特别黑,垂落的眼睫轻轻颤动,柔和得像是能融化一切。张锐像沉沉的一片海,没有惊涛骇浪般的气势,却能像深海一样沉默包容一切恶欲。
胸口的疼痛仿佛真的随着那温柔的吹拂被驱散了一些,可心底却升腾起一种陌生又炽热的情绪,像一簇燎原的火焰,迅速席卷全身。
也不怎么为什么,突然就想起了春如意。
想起了春如意掰着张锐的脑袋,不顾张锐发红的眼眶,把他按住亲。张锐脸色潮红,呜咽着喘气。想起了春如意和张锐在交配,张锐被死死按在身下,动也不能动,被迫承受春如意膝盖的冲撞,扬起脑袋,全身在发抖的可怜模样。
脑子越想越混乱,一发不可收拾。
荆的呼吸猛地一滞,一把抓住了张锐的手,他看着张锐,喉结滚动了一下。
“别吹了。”
张锐愣住了,他眼睛里还有泪水,怔怔地问:“弄疼你了吗?”
双生子不约而同把衣服迅速裹起,同时陷入了沉默。
张锐是春如意的玩具。春如意不肯把张锐让给他们。等春如意发现他们偷偷找到了张锐肯定会来和他们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