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1 / 1)

风随行这才如梦初醒,疾风也似地窜过拳皇身侧,接过一页书,带走丸太郎,一切皆在众人来不及反应的电光火石间发生。拳皇蓦地精神一振,朝化光飞去的风随行打出一掌,但一苹乌鸦疾窜而入,打偏了拳皇的掌劲,在半空旋了个优美的圈,乖巧地停在拳皇面前的莫召奴伸出的手臂上。

「服部、神飞!」看到那苹招牌乌鸦,拳皇总算认出眼前人天衣无缝的伪装,咬牙切齿地挤出两个名字。

「请加上『中将』。」手臂停栖乌鸦的「莫召奴」拢了拢乱拂的发,用与本尊完全相同的声音道∶「久见了,拳皇。虽然我很希望八辈子都别再见到你,不过莫召奴千万死不得。奉劝你一句,咱家军神的怒气,你承受不起。」

「哼,受不受得起,你马上就会知道了。」拳皇冷笑。

服部挑了挑眉,嫌恶地瞥了拳皇最後一眼,闪过那刚猛的拳,往莫召奴的方向奔去,拳皇怎能让他如意,一招倾楼城下,把服部给硬生生震了开,他凝神提气,欲趁势再补一掌,可突然窜入的乌鸦搅乱视线,拳皇的杀招落了空。他愤怒地连气也不回,再藉势一掌击中乌鸦。融入夜色的鸟往後弹飞,被莫召奴接个正著,拳皇当下回身急跃至莫召奴眼前,怒不可遏的服部紧追其後,眼看莫召奴被迫不得不和拳皇正面对招,一把长剑忽然横入,奋力挡下此招。

「神剑天狗?」莫召奴讶异道。

「快退!」服部拉住莫召奴,趁隙化光而去。

循迹来到风随行三人藏身的山洞,见一模一样的两个莫召奴一块进来,除了躺在大石上昏迷的一页书,丸太郎和风随行是惊讶地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只见其中一个莫召奴紧张兮兮地抢过另一个莫召奴手上的乌鸦,转过身去,爱怜地轻抚著。这乌鸦为神飞的使令,与神飞的功体相连,若乌鸦有损伤,藏身附近的神飞也不会好到哪去,可为防有心人如拳皇来袭的戏码重演,服部也不好立即离开,不得不耐住性子等待神剑天狗和渊姬。

莫召奴玩味地看著为一苹乌鸦张惶的另一个自己,感觉像在照镜子,镜中人抚过鸟羽的手指轻柔谨慎,彷佛在掌心的是他最私密深刻的人,神态明媚而忧伤,惹人心痒的脆弱,在故作坚毅的眸子里若隐若现,一幅动人的画面。原来神无月也是这样看著自己吗?倏然意识到这点,莫召奴默默垂下了脸。

「丸太郎。」莫召奴一声轻唤,丸太郎便乖乖黏了上来。

「你是真的莫召奴吧?」

闻言,本尊不禁哑然失笑。莫召奴仰首道∶「多谢你为我们解危,服部中将。」

「我才该感谢你不嫌弃我们的军神。」服部专心一致照看受伤的乌鸦,或者说是神飞的功体,无心回头。否则,他定能瞧见毕生难忘的精彩画面,作为日用要胁军神喔不,是跟前上司「讨人情」的筹码,「八山柱一战,军神只想到若他输了真田太宰跟东瀛人民会倒楣,可他有没有想过,如果他赢了,你又该如何自处?如果今天败的是一页书,你可明白会发生什麽事吗,莫召奴?」

「神无月不能让我们走,三个月旷职在先,落日故乡之战放水在後,他承担不起公然『私放逃犯』的罪名,如此用不著岩堂作梗,天皇手喻的追杀令就下来了。而前辈已无战斗能力,为保众人安全,我只能投降。当然还有鬼之瞳,若我们没法脱身事先去警告三哥,东瀛将成为中原最大的祸患。」莫召奴边说,不由得冷汗直流。若今天赢的不是前辈,那他们简直休想再回中原了。

「问题是,军神该如何处置你们呢?亲自交给天皇发落?他绝对狠不下心。当然,我对蹂躏俘虏也没兴趣,神风营内也没人敢动你们。可是这样一来,就失去了八山柱武决的本意,原来是为解决军神的无奈,如今,却又制造了新的难处。换言之,八山柱开打与否,结果都一样。」

「你的意思是,真田早就打算除掉岩堂,他只是在寻找一个最恰当的时机八山柱武决,就是这麽个机会?」

「没错。无论军神成败,岩堂在事後都会出手,只要他一动作,太宰就能设局逮住他。这和决战的结果一点关系都没有,真田太宰每做一个决定,都会把每一种可能性给考虑清楚,给自己留下反击的退路。因此,不管军神成败,真田太宰的计划不会改变,他的政治地位也不受影响。」说到此,服部不屑地弹了弹手,「既然如此,他就败一下来让大家都好过,又有什麽不行呢?」宛如在教训一个顽固偏执的大孩子,服部的语气是好气又好笑,「我知道『军神』不可能这麽做,但在我们忍者的观念里,只要能达成目标,任何手段都算正当。」

「你好像对神无月很不满?」

「我只是希望他能像我们一样,去做真正的自己。」服部不自觉嫣然一笑,「我们三个中将有统领神风营的责任,而神风营的主人,唯有军神。可是,如果神风营也是套住军神的枷锁之一,我倒宁愿他赶快脱下来。」忽地,手中乌鸦挣扎著嘎嘎叫了两声,服部头也不回就要往外走,边道∶「渊姬很快就来了,她定有办法救一页书,你们就暂时在此静候片刻吧。」

「等一下!你就是到阪良城叫苍天之翼送我去落日故乡的那个『莫召奴』吗?」

服部对丸太郎不知怎的有些好感,便随之停下脚步,半为试探道∶「所以?」

「谢谢你。」

服部讶异地回眸,美丽的双眸充满不可置信的疑惑,瞬息间,莫召奴面前的并非兼擅东瀛各家流派、连军神亦不知其面目的忍杀部队之首,而是个彷徨迷失的孤雏,看遍人世的肮脏污浊,对乍现的纯洁不知所措。服部敛眸定神,再次转过身,幽然道∶「你到底是看上军神哪一点?」

「如果被神无月听到,不怕你们家上司生气?」莫召奴心下一愕,可很快便回过神来,柔声道。

「别转移话题。」

「那你又是为什麽那麽关心神飞中将?那苹乌鸦被拳皇打中的时候,你可是急得心神大乱。」莫召奴浅笑,「心神大乱之馀还能注意顾看战局,不愧是东瀛最神秘莫测的高手。」

没料到还有这一著,服部一时间还真回不上话来,不禁苦笑。

「很抱歉我不能回答你的问题,每个人的答案都不一样,我不知道我的答案是不是就是你所要的。不过──」莫召奴浅浅笑了开,「等你找到属於你的答案,你就会明白我的回答了。」

服部的身影没入重重密林,在树间一块稍宽些的空地找到神飞。神飞倚树而站,脸色略为苍白,树根处有隐约的淡红,像是被血染过又清掉,却没清乾净的颜色,两人都是顶尖高手,也做惯了杀手工作,这般不乾不脆的收尾倒是从没出现在两人身上过。但,毕竟神飞可是替他硬接拳皇一掌,还能好端端地站著等他已属万幸了。

然依神飞个性,饶是四下无人,又只有他在,还是会乖乖按规矩清场子。清不乾净的地,正表示神飞确实有伤,还伤得不清。服部顿觉心下一紧,没多加细想原因,他上前搀扶神飞,问∶「要不要先回神风营疗伤?」

「还撑得住,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就好。岩堂的手下就那麽些货色,就算受了点伤,对付他们还不成问题。」

「你脑袋清醒一点,你的对手可是拳皇耶!有伤在身还想出任务,你是哪条筋不对?」服部拧了拧眉,道∶「送军神跟岩堂的事就交我处理,你乖乖给我养伤。」

月光下的服部──正确来讲,应该是「莫召奴」的容颜,合该是平静安宁的湖面,水波粼粼,但配上服部的性格言语,任真洒脱,像恣意湍流的山溪,见底的清澈溪水像流动的水晶,最终目的都是山脚,但中间是怎生弯曲流动就不一定了。

神飞忽道∶「你打算接下来都以莫召奴的模样行动吗?」

「对啊。不好吗?」

「不,我只是在想不晓得什麽时候能再看到你的真面目?即使是我,跟你认识这麽久,也才看过两次。」

「你可是全东瀛唯一看过我真面目的人,也该知足了吧?其他人别说真面目了,连军神都还搞不清楚我的性别呢。」

「但是,我还是比较喜欢真正的你。」

服部心下一热,体内翻涌的暖流连带使扬起的唇角都是甜的,觑了神飞一眼,对方脸上是淡然的笑意。

他莫名有一种感觉,似乎,他的人生,已别无所求。

「你说什麽?」

六道轮回总部,拳皇的老巢,向来狡诈多端诡计迭出的华丽太宰,亦不由得为拳皇方才的发言一阵错愕。摇扇的手停下动作,锐利眸光扫射,可仍掩饰不过他刹那间毫无防备的惊讶。蚀鬼右手握上刀柄,杀气陡增,似欲随时冲上一拼。

「不好意思,大概是我没听清楚。可以请拳皇再说一遍吗?」举手投足,无不满是动人风韵。今晚的谈判,情势皆在他掌握之中,一如往常占尽优势,拳皇冷不防开出的条件,真深究起来,影响的并非他的优势,而是个人与个人之间的──私事。

「你没听错。我?h,如果我要求你跟我订下古老的契约,你能否答应。」不容质疑的肯定句,与其说是试探,不如说是强势的要求。

蚀鬼眼看就要冲上去,真田摺扇一挥,把人拦下,「蚀鬼,没关系。你先退下。」

拳皇所谓古老的契约,可上溯至战国时代,各方大名讲求的不仅是对方领土的控制权,甚至是身体的控制权。他们认为掌握对方的身体,才能算是彻底掌握对方,唯有如此,才能确保对方的忠诚。因此,当一地之主向人投降,献出的不仅是自己的国土,还得与之过上一夜。真田暗忖。这个习惯虽仍存在,可早已随时间日渐淡化,想不到拳皇居然会来上这麽一招。

真田抬首,拳皇眼中赤裸裸的欲望惹得他心下又一惊。长年的政治斗争,他什麽手段没见过,暗中安排美女到政敌家侍寝打探消息,这种事他也做过,但就是没想到有天竟会发生在自己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