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锣声撞破晨雾时，林逊的状元红袍映得温府门楣生辉。温珣亲手将鎏金铜钱串挂上马颈，红绸在秋风里翻卷如浪。绿袖捧着沉甸甸的荷包，杏眼笑成月牙：“奴婢就说林公子这通身气派，活脱脱是姑爷再世！“

“咣“报子敲着铜锣挤过人墙，“恭贺林老爷蟾宫折桂！“指腹搓了搓荷包厚度，嗓子愈发洪亮，“赵老爷二甲传胪，双喜临门呐！“

温知虞立在垂花门内，瞧着赵鸿升玄色劲装下隐隐透出的绷带。这武进士昨日还强撑着重弓试射，此刻倒把腰板挺得笔直。红缨捧着盛满碎银的漆盘挤过来：“姑娘，前街的乞儿都涌来了。“

“撒！“温珣大手一挥，黄澄澄的铜钱雨点般泼向人群。林逊修长指节捏着枚开元通宝，忽然想起那日温知虞抚过《盐铁论》的书脊：“圣上最忧江南漕运。“

惊鸿院的檀香混着硝烟味飘来。老夫人倚着团花锦垫，枯指捏着翡翠佛珠：“阿虞这眼光，倒比钦天监的老道还毒。“浑浊的眼珠闪着精光，“听说状元郎尚未婚配？“

温知虞的茶盏轻碰瓷碟：“祖母莫急，等琼林宴过了，让父亲探探口风。“她瞧着窗外翻飞的红绸，恍惚见前世的姜莺莺戴着凤冠，将林逊的策论塞进太子袖中。

“小姐！“绿袖提着裙摆冲进来，“赵进士说要给咱们府上训批护院！“小丫头鼻尖沁着汗珠，“现下正跟护院头子比划拳脚呢。“

温知虞唇角微翘。前院传来沉闷的击打声，赵鸿升玄色劲装裂开道口子，露出结痂的箭伤。温珣拊掌大笑：“好个武进士！明日去兵部报道，看那帮老顽固还敢笑我温家无人？“

铜钱撒尽时，林逊的掌心还攥着那枚开元通宝。温知虞隔着人群望来，金丝披帛被秋风吹得猎猎作响。他忽地想起那夜南房对谈，烛火在她鬓边步摇上跃动，投下的光影恰如策论上朱笔圈画的痕迹。

“林兄！“赵鸿升拎着酒坛撞他肩膀，“发什么愣？“浓烈的烧刀子味混着血腥气，“温大公子说要带咱们去醉仙楼......“

话未竟，老夫人房里的李嬷嬷扭着腰过来：“大小姐请二位老爷花厅叙话。“涂着凤仙花汁的指甲划过林逊袖口，“老夫人特意备了雨前龙井。“

花厅的冰裂纹窗棂滤进细碎日光。温知虞指尖抚过青瓷盏沿：“三日后琼林宴，圣上要问西北互市之策。“她忽然推过鎏金匣子，“兵部侍郎最爱听狼烟堡的旧事。“

第39章 制冰术

林逊开匣的手顿了顿。羊皮卷上朱砂标记的商道，与前世姜莺莺献上的丝路图分毫不差。赵鸿升的刀疤在日光下狰狞：“大小姐要的护卫队，某家今夜就能挑出百人。“

“不急。“温知虞丹蔻点着舆图某处，“先让这批人去庄子上垦荒。“她忽然轻笑，“听闻太子近日常往大明湖赏莲？“

窗外忽然掠过灰鸽暗影。温珣拎着酒壶闯进来：“说什么体己话呢？醉仙楼都订好席面了！“他玄色劲装沾着铜锈，显是方才撒钱时被小乞儿扯的。

惊鸿院方向传来瓷器碎裂声。老夫人拄着鸠杖倚门而立，混浊目光扫过林逊挺拔背影：“知霖的及笄礼该备起来了。“李嬷嬷会意地捏紧帕子，上头绣着并蒂莲纹。

暮色染红琉璃瓦时，温知虞独坐妆台前。鎏金镜中映出陆君衍昨日送来的狼头镖，血迹已干涸成暗褐色。她将镖尖按在“姜“字上，前世姜莺莺献丹时的癫狂笑貌恍在眼前。

“姑娘。“红缨捧着鎏金请柬进来，“东宫送来赏菊帖。“烫金纹样恰是前世万灵丹匣上的缠枝纹。温知虞将请柬掷进香炉，看火舌舔舐太子印鉴：“备车，去陆府。“

马车碾过满街铜钱时，林逊正在状元府誊写《治河十策》。狼毫忽地折断，墨汁溅污了“分流闸“三字。他望着窗棂外那轮残月，恍惚见温知虞抚过书脊的纤指那日她袖中暗香，原是掺了提神草的龙涎香。

暮色漫过花窗时，林逊的状元红袍在烛火下泛着暗光。温知虞指尖叩着青瓷盏沿：“琼林宴后，京中权贵怕是要踏破二位门槛。“盏中银针茶浮沉如她眼底暗芒，“不知可备好说辞了？“

赵鸿升摩挲着臂上刀疤：“末将这副尊容，想来无人愿嫁女受罪。“玄铁护腕撞得茶案轻颤，惊起鎏金香炉一缕青烟。

林逊的狼毫笔尖悬在宣纸上：“学生倒是听闻......“墨滴洇开个“温“字，“温三小姐及笄在即？“

温知虞丹蔻划过茶盏冰裂纹：“林状元要为康大伯守孝三年，当真是孝感动天。“她忽然轻笑，“只是不知这康大伯，是镇东头卖炊饼的，还是西街口补锅的？“

林逊抬眼，烛火在他眸中跳动：“义父乃城南私塾先生，去岁腊月染了风寒。“他忽然从袖中掏出块褪色灵牌，“学生日日带着长生牌位。“

赵鸿升的刀疤抽搐两下，强忍笑意别过头。温知虞的护甲掐进掌心软肉，前世姜莺莺便是这般，拿着陆家祖传玉佩说是亡母遗物。

“倒是我唐突了。“温知虞广袖扫落案上松子壳，“三妹最是敬重读书人，改日让阿兄带她来讨教学问。“金丝披帛掠过林逊手背，带着龙涎香余韵。

红缨提着琉璃灯进来时，林逊正将灵牌收入怀中。小丫头鼻尖沁着汗：“小姐，元宝说那瘸子拄着沉香木拐，在长乐街盘了三间铺面。“

温知虞的护甲划过窗棂上知更鸟羽毛：“天桥下要开冰铺？“前世记忆翻涌陆重锦握着她的手往契约按红印，“莺莺的制冰术定能日进斗金。“

“正是！“红袖掏出硝石块，“奴婢亲眼见她将石头扔进木盆，半盏茶就结冰了。“小丫头掌心冻得通红，“跟咱们当年在别院试的一样。“

温知虞突然捏碎茶盏，瓷片割破指尖：“董倾可到了？“

“候在角门呢。“红缨麻利地包扎伤口，“按您吩咐，五千两银票都是旧年官银。“

董倾跪在青石板上时，暮色染红他粗布短打。温知虞将鎏金匣子推过去：“天桥铺面挂出冰字幡时，你去订百车冰。“她丹蔻点着匣内银票，“定金付两成，要盖姜记商号的章。“

“小的明白。“董倾叩首时露出后颈刺青，正是前世陆家暗桩的标记，“冰铺开张当日，定叫他们库房搬空。“

更漏滴到戌时三刻，温知虞独坐妆台前。鎏金镜中映出陆君衍送来的狼头镖，镖身“姜“字泛着幽蓝。她忽然将镖尖刺入妆奁暗格，夹层里掉出张泛黄契约正是前世姜莺莺画押的借据。

温知虞抚过妆奁里那支累丝金凤钗，前世姜莺莺戴着它踏入东宫的画面恍在眼前。

红缨提着食盒进来：“林状元差人送了冰镇杨梅。“琉璃碗里冰块碰撞，硝石味混着果香，“说是谢姑娘提点之恩。“

温知虞的银匙突然顿住。冰块里嵌着片金箔，上书“小心陆“。她忽然将整碗冰泼向铜镜，水雾弥漫间，镜面显出前世陆重锦喂她万灵丹的模样。

“姑娘？“红缨慌忙擦拭妆台。

“备车。“温知虞扯断珍珠项链，“去陆首辅府上。“

马车碾过满街铜钱时，林逊正在状元府誊写《治河十策》。狼毫忽地折断，墨汁污了“分流闸“三字。他望着窗外残月，恍惚见温知虞广袖扫过茶案的模样那截皓腕上的掐痕，与姜莺莺昨日递茶时的淤青如出一辙。

陆府书房烛火通明。陆君衍的玄色蟒袍沾着夜露：“姜记冰铺的硝石，是从兵部武库流出的。“他指尖捻着金箔残片，“太子半月前批了三百斤硝石作烟花用。“

温知虞的丹蔻划过案上舆图：“我要那三百斤变成三万斤。“她忽然轻笑，“听闻漠北使臣最爱看烟花？“

更鼓敲过三更，董倾蹲在长乐街屋脊。看着姜莺莺拄拐清点硝石，他摸出个竹哨轻吹。暗巷里立刻涌出二十辆板车，车辕上都刻着“陆“字暗纹。

温知虞抚摸着鎏金匣里的契约，耳边响起前世陆重锦的甜言蜜语。她突然将契约掷入火盆，看火舌吞噬“姜莺莺“三字：“这次，该你们尝尝血本无归的滋味了。“

董倾捏着三千两银票的指节发白：“三万两的订单，十日期限？“他望着温知虞鎏金护甲上晃动的东珠，“若那姜氏真能交货......“

“她巴不得呢。“温知虞丹蔻划过青瓷盏冰裂纹，“定金给足，契约要写明逾期十倍赔。“盏中银针茶浮沉如她眼底暗芒，“记得用官印契纸。“

第40章 钟薛高

红缨提着裙摆冲进花厅时，正撞见董倾揣着银票往后门溜。小丫头鼻尖沁着汗珠：“天桥铺面挂幡了！'钟薛高'三个鎏金大字，围观百姓快把街堵了！“

温知虞抚过妆奁里那支累丝金凤钗：“可瞧见硝石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