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锦哧了声,低骂了声“没担当的小孬种”,接过了玉佩,扔到冯玉殊的小库房里去了。
那厢冯玉殊虽嘴上没说,估计心中也是差不多的想法,是以抿着唇,神色不虞。
云锦叫几个粗使丫鬟将屋里的水迹清扫了,谁也没再提起这件事。
无人知晓那个风雨如晦的夜晚,被锁在刑台上的少年,是怎样带着雀跃、和无限遗憾的心情,读到了那封冯玉殊的书信。
她说“既见君子,云胡不喜”,其实他没读过多少书,半懂不懂,但隐约能猜到表达的是少女含蓄而热烈的爱意。
她说子时相候,说想重游沧州,说以后他去哪,她便也去哪,还请他多多担待,请他不要凶她。
孟景读到这里,磨磨后槽牙,气得想笑。心想自己哪有凶过她几次?对她最有耐心了,是她一句高声点的话也听不得,娇气。
再多的,她却不肯说了。只说自己穿了漂亮衣裳,请他一定、一定要来,来了,就明白了。
苗姿打开了地牢门,大概是觉得他虚弱成这样,也跑不掉。
他想也没想,就跑来找冯玉殊。
其实他早该来了,那日他已到了冯府的门前,几乎只是一步之遥。
冯玉殊的屋子很暖和,烧着旺盛的地龙,她自个儿裹在厚厚的锦被中,微微颦着眉,睡得不太安稳。
孟景静静在她榻边站了会儿,浑身湿哒哒的,水滑过琵琶骨处绽开的伤口,带着血水往下淌,他退开了些,便没有沾湿她的床塌。
他想抬手抚平她漂亮的眉头,但是他的手太脏了,也混着雨水和血,醒着的冯玉殊一定会缩缩脖子,像一只娇气顽皮的小狐狸,有些嫌弃地笑着躲过去。
孟景现在终于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当年寡妇不愿跟马老三,他却依然乐呵呵地照顾他们孤儿寡母。因为有一个自己愿意倾囊相负的人,本身就已经是一件很高兴的事了。
孟景有些留恋地看了她一眼,将玉佩擦擦干,送与了她。
他的来路,他存在的证明,他所拥有的一切。
然后,他将手掌在衣襟上用力擦了擦,确认没有血水后,很克制地,用没有伤口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冯玉殊的小指。
天光一点点放亮。
少年跃上窗台,姿态比平时狼狈些。回头望了一眼,而后消失在熹微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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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作话:
感觉最近好像狠狠虐到大家了,所以今晚双更,晚点还有一更。
本来可以直接快进的,但是看了下大纲,实在不愿破坏这个故事的完整性,所以还是按照原样让它发展下去...实在难受的宝子可以攒几天再过来
孟景被噬心蛊控制,被迫替逐风楼打工,他还不知道冯玉殊被逼婚的事呢,毕竟他之前被关在牢里,没有任何可能知道的途径,而且我们小孟也需要一点时间恢复身体,才能抢亲呀!
他也还没意识到自己多喜欢冯玉殊,现在就是本能地想来看看她,不舍得她
而冯玉殊就...误会他拒绝了自己,想尝试走出来(小孟:危)
以及,我是亲妈,我真是亲妈,保证1V1双C,HE
27.泪还尽苦海回身(4) < 地尽头(1v1H)(南有嘉鱼)|PO18臉紅心跳
27.泪还尽苦海回身(4)
四月,春将尽。
正是烟柳满京城的季节,冯府的一众女眷,并陈王氏等几个别家的,一同到玉佛寺进香。
冯玉殊一身天青的对襟短褂,月白的襦裙,梳了斜在一侧的堕马髻,和去年的感觉又不大一样了。好似随着她的长成,眉眼越开,那股子娇憨渐渐淡去,被一股更加娴静、清雅的气质所取代。
王夫人带着两个女儿坐在另一顶轿中,陈王氏也在其中作陪。是以这顶轿中,只坐着冯玉殊,云锦,老夫人,和老夫人的一位贴身婢女。
老夫人阖着目休息,婢女为她轻轻捶着肩,怕惊扰了老祖宗睡眠,节奏极舒缓,只是也不知她是真睡还是佯睡。
早死的儿子虽曾为她带来荣耀,却没能为她带来多少荣华,只留下一个养不熟又不省心的赔钱货,她年纪大了,只愿装聋作哑,眼不见心不烦。
轿中虽还算宽敞,到底是密闭空间,这对祖孙谁也不瞧谁,只相对无话。
冯玉殊坐在轿子一侧,撩起帘子一角,望着窗外街上的光景,默默无语。
这竟是从去年末到今年,明面上,她第一次出门。
右前方行着冯如明的轿子,轿帘卷得高高的,从她这儿看过去,只见冯如明白日便开始饮酒,挽碧在一旁小意伺候着。道上行人窥探的视线扫进来,她似有些不适,微微往冯如明身后躲了些。冯如明哈哈一笑,更加得意。
冯玉殊微微颦眉,别开视线,望向有几分熟悉的街景,颇有恍若隔世之感。
冯氏乃钟鸣鼎食之家,自然得到了玉佛寺的郑重对待。
老夫人一下轿子,便做主捐了几百两的香油钱,惹得一众在寺门前相迎的沙弥齐声道“善哉、善哉”。
王夫人站在一旁,也自觉多了功德,笑眯眯,慈眉善目,活像救苦救难的女菩萨。
一干女眷又前去拜谒玄音住持。
冯玉殊远远站在众人身后,隐约还能认出几个面熟的沙弥来,却也只是看着,眸光有些冰凉。
玄音站在众人中间,应酬了几句,原本对着老夫人、王夫人,突然转过来脸来,望着冯玉殊道了声:“阿弥陀佛”。
玄音双掌合十,主动向她行了佛礼,冯玉殊却好似恍惚,一时没有作声。
老夫人已厉声呵道:“大姑娘,还不快点向大师还礼?”
冯玉殊听了,微微回神,用温和的目光注视着玄音,却终究不对他行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