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筠一个晚上都没有喊他“哥哥”,翻来覆去地只是念蒋诀的名字。蒋诀对自己的名字很敏感,从云筠嘴里讲出来总好像是一种处刑,每听一次,后牙槽会跟着紧咬一下。

“你醒着么?”云筠停顿了片刻,问。

“嗯。”

“你想听吗?”

蒋诀犹豫了,“我不敢听。”

“那你捂住耳朵好了。”云筠开了个玩笑,自己轻轻笑了一声,蒋诀却没听出来云筠的喜悦。

“也不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云筠舒了口气,温吞地说,“我知道你经常说我不去体育课,你不爽的吧,因为你高二是体育委员,别人缺席你都不记的,只有我的名字一直出现在缺勤名单上。

“高二下学期,其实就是今年上半年四月份之后,我们上的是游泳课,你记得吗?”

蒋诀点头,下巴在云筠的脑袋上嗒了两次。

“我去上过一次课,我不知道你记不记得。”

蒋诀认真想了想,“没印象了……刚开始那几节,同学都很兴奋,管理太混乱,没有课前点名。”

“我去了。”云筠接过他的话,“我记得很清楚,那天下了雨,我们在室内上的。下午四点半到六点,六点钟游完泳,到冲澡堂洗澡。

“你和陈飞在我隔壁间,冲澡堂很小,我的衣服和泳裤都放在了门外的椅子上。”

云筠讲到这里,蒋诀突然就想起来了,呼吸一滞,脑海里有了对那天下午更清晰的回忆。

当时陈飞在他隔壁间,应该就是云筠和他之间的隔间里冲澡。

陈飞洗澡很快,也不爱穿衣服,都是男生,有的人直接在大澡堂里遛鸟。陈飞洗完之后,看见了隔壁云筠的门前凳子上完完整整地摆了干净的衣物。

没人这么干,都是冲完澡再裸着或半裸着去更衣室里换衣服,毕竟冲澡堂湿气太重,空间又小。

陈飞看见云筠门口的衣服,笑嘻嘻地问蒋诀,“要不要把他衣服拿走?都游泳了还包这么严实。”

蒋诀当时说了什么?

蒋诀有点不太记得了。

“然后你说,‘不好吧。’,很简单,陈飞又坚持了一次,说‘你怕啥,恶作剧而已,又不是丢了他衣服,就放更衣室他自己去拿不就行了’。”云筠讲到这里停了下来,呼吸声音变得有些大,蒋诀能听见,在黑暗的房间里更是明显。

蒋诀也记起来了,陈飞说完那句话,蒋诀耸了耸肩,丢下一句“随你”。

陈飞便把云筠的衣服和毛巾全部拿走,连带着小板凳,搬到了几米外的更衣室里。

蒋诀洗完澡直接和陈飞去食堂吃饭,没有再留意云筠有没有从冲澡堂里出来。

当时蒋诀想的是,反正云筠找不到衣服就去更衣室里找就行了,没多少妨碍。

那时候他不知道云筠的身体情况,也不会知道云筠不敢从冲澡堂里出来,因为学校的游泳池夏天会一直开放着,外面总是有人经过,随时有人来用。

“我等到晚上八点半,没敢从冲凉的地方出去,没敢走到换衣服的地方。我也不敢问别人,我怕他们会反问我:你自己去不就行了?这才多远,五六米而已。

“而且我也不确定,你们是不是把我的衣服拿到了更衣室,万一更衣室也没有,我该怎么办。”云筠的声音像镜面般平静,低低的,好像在讲别人的事情。

云筠说完之后,转身面向蒋诀,蒋诀背着窗台唯一的光源,云筠的角度无法看清蒋诀的表情,离得再近也看不清,黑糊糊的,但是蒋诀能看清云筠。

没有戴眼镜、额前碎发随便散开的,和平时很不一样,尽管蒋诀见过很多次云筠这副模样,只要是在床上的,什么样子都见过。

蒋诀声音有点哑:“你最后是怎么离开的。”

云筠垂下了眼睛,话语轻描淡写:“游泳馆总要熄灯关门。”

云筠要讲的事情讲完了,他深吸一口气,自嘲般笑了笑:“我经常想,如果我不是这样的身体,是不是那天也不会留下什么心理阴影,开门出去就行了,有什么了不起的。

“你,你们,包括我爸爸,都不会对我造成任何影响,我爸自然不会因为我打耳洞想留长发就说我骚货不正常,你也不会喜欢我,不会轻而易举跟我上床,当然最简单的,我可以坚持去上游泳课。

“但是又没有如果,我就是这样的身体,我很喜欢和你上床,很舒服,很轻松,可以忘记很多事情。

“就是这样,蒋诀,你说你要追我,你可以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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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宝宝们还记不记得为数不多的剧情里俺提过云筠不去游泳这件事……感觉我有点哈特痛痛了。

有种不祥的预感,这文可能tag又要改长了,十万应该收不了尾吧(思考,到时改了大家就当做没看见就好了啊啊对手指)

34

放弃,蒋诀放弃不了。

至少现在,他放弃不了。

蒋诀不是没有后知后觉过,他喜欢云筠这件事,应该比他意识到的那天,比和云筠做爱、比他们爸妈扯证结婚同居,还要早很多。

早到他讨厌云筠的时候,其实他就是在意、是喜欢。

理由,不知道,也许就是太讨厌了,总是关注,也许反过来,太关注了,变得讨厌。

同学又不是没发问过蒋诀犯得着去讨厌一个和他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吗,还天天挂嘴边讲?

完全犯不着,蒋诀不是不知道。

潜意识明白清楚,他是喜欢云筠不是讨厌,却过于自我,不想承认。以至于后来云筠随便招惹他几下,他完全忍不了,把讨厌抛之脑后,对人予取予求,兴奋得像得了狂犬病。

如果早一点承认该多好,可惜没有如果,云筠说了,没有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