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吵之际,摔碎了一个花瓶,地板上乱七八糟的玻璃渣,蒋诀拿来扫把,把玻璃碎都扫起来。
方才云爸没有还手,挨了蒋诀两拳,蒋诀没真打下去,倒是扯着衣服互相责骂。
完事了都没觉得痛快,但是碍于身份,谁也没办法真的痛快地给对方打一顿,蒋诀还是憋着一股气。
蒋妈在一边看他扫垃圾,欲言又止,蒋诀瞧出来了,“你别劝我了,你要是知道云筠他爸怎么说云筠的,恐怕你也会生气。不一定比我忍得住。”
“我没想劝你。”蒋妈把扫帚拿了过来,低声问,“云筠说什么了,你跟妈妈讲讲,他刚刚还在卧室里哭,哎哟看得我心里难受得要死……”蒋妈锤了锤胸脯,舒口气,“我也不想再说你弟弟成绩好怎么怎么样了,都是给逼出来,逼出来的、感觉小孩要被逼疯了!”
“他哭了?”
“现在好了,刚刚在哭。”蒋妈替蒋诀把玻璃碎扫进篓子,“你去看看弟弟,他爸爸这边我再沟通沟通。”
“诶等等,你还没跟我说,刚刚发生什么了你非得对人家爸爸动手?我过几天再跟你计较,你自己记着。”
蒋诀闷着气,蒋妈又催他:“说啊,你不说我怎么去和他爸沟通?到底怎么了,就因为那个耳钉吗?哎哟你也真是……他看不见的时候再戴嘛。”
“不是,不是耳钉。”蒋诀揉了一下脸,“我说不出口。”蒋诀酝酿了几秒,“云筠说,他爸骂他是,是……操,我真说不出口,谁说得出口?!”
蒋诀想起又是火冒三丈,声音一抬高,云爸在阳台也能听见,登时掐了烟,推开玻璃门进屋,“蒋诀,我也说了,有什么问题你直接提出来,你打我两拳,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如果是因为耳钉打抱不平,大可不必,我知道我儿子打耳洞打舌钉这里那里乱七八糟,我都知道,我不是瞎子!他马上考试,我让他别弄得花里胡哨,专心考试,他自己心里也门清,你在这发什么脾气呢?”
“那你倒是说,你怎么能骂云筠是……!”蒋诀像被扼住喉咙,云筠跟他讲的词,放在云爸和蒋妈面前,他根本说不出来。
“我骂他什么了?!我那是教育他!你也一样,如果你是我儿子,你今天就不会在这里放肆”
蒋妈立刻打断:“姓云的!我当妈的还在啊!你说话别太过分了!”
蒋诀被这一激再也忍不住,气得眼眶都红了,气血上涌眼泪也往外掉,说话声音发着抖:“你怎么能说云筠是骚货?!你怎么说得出口的?那是你自己儿子!你还是当爹的吗?我活了十几年都没听说过谁会这样说自己小孩……”
云爸愕然,僵在原处,沉着脸不吭声。蒋诀却痛苦得快要崩溃,不仅仅是因为云筠被他爹骂这种极具侮辱性的词汇,还是因为他自己也说过。
原本在做爱的时候说一些脏话只是情趣,但是蒋诀突然不知道他每次说云筠骚,云筠会是什么感受……
这种时刻并不少,类似的词、类似的表述,蒋诀不过是精虫上脑顺着就讲了,回想起来,云筠似乎的确会伤心,会纠正他。比如不能叫他母狗,也不能说他骚。他会正儿八经地解释,说蒋诀讲错了。
蒋诀蹲在地上,直想撞墙。
蒋妈摸了摸蒋诀的手,安抚他别太激动,她也受到了震撼,怎么也想不出来,云筠他爸爸会这么讲自己小孩。
三个人都呆愣着,客厅一片静谧。
良久,蒋妈叹口气对云爸说:“你应该和云筠道歉,如果你还是父亲的话。”
云爸沉默片刻,又掏出一根烟,去了阳台,“我不记得、我也不可能说过这种话,不可能。”
33
云爸斩钉截铁、丝毫没有妥协道歉的意思,蒋妈让蒋诀回房间,单独去了阳台。
蒋诀也知道,这样吵下去,没有意义,云筠次日一大早还要和他爸爸去香港。
蒋诀回到房间,云筠把房间灯给关了,地板上摊开的行李箱也收了起来,立在墙边。
“你睡着了吗?”蒋诀轻声问,拉拢了窗帘,屋内又暗了些。
等了几分钟,云筠闷在被子里说“没有”。
蒋诀见云筠窸窸窣窣地翻了个身,又问:“要我陪你吗。”
“我睡不着。”
蒋诀也都洗了澡,二话没说就搬起自己的被子,又听云筠瓮声瓮气道:“一张床放不下两张被子,太挤了。”
“那,好吧。”蒋诀放下被子,单拎了一张枕头,“我陪你说会话。”
“……我不想和你说话。”云筠又翻身面向墙壁,“死狗。”
“云筠。”蒋诀不知道云筠为什么突然骂他,只好抱着枕头坐在自己床上。
两张床之间隔了一台不到一米宽的书桌,夜里又黑,他只能望见云筠床上拱起来的一团黑影。
“云筠我、对不起,我也知道不应该和你爸爸吵起来……明天,要不明天我跟你一起去香港吧,我有签证,我去的话叔叔应该不敢对你发脾气,你也不用单独和他相处。”
“蒋诀。”云筠又转回来,这回索性坐了起来,“你过来。”
蒋诀放下枕头,刚起身,云筠有点不耐烦了:“枕头拿着啊。”
蒋诀这才知道,云筠要和他睡一个被窝。
云筠的被子很宽,蒋诀利索掀开被子钻进去,云筠又转向了靠墙的一面,贴墙贴得很近,好像不想碰他。
不想碰他为什么又要让他睡进来。
蒋诀只好挪了半个身位悄悄靠近他一些,脑袋要从自己的枕头上移到云筠那一张了,忽然听到云筠低咛:“蒋诀,你抱抱我。”
蒋诀二话没说,长长的胳膊伸过云筠的腰,把人往怀里一拖,前胸贴后背,热量急剧上升,蒋诀能闻到云筠头发丝里的清香,头发冰冰凉凉的,鼻尖蹭上去,很舒服。
这个姿势虽然不能看见云筠,但是蒋诀很心安,他合上了眼睛,不知道过了多久,半梦半醒之际,听到云筠问他睡了没,蒋诀已经快睡着了,没反应过来,只不过耳朵还是敏锐的,能听见云筠慢慢地跟他讲:“如果你之前没有做过那些事情就好了。”
蒋诀心脏一跳立刻清醒了,在黑夜里睁开了眼睛,手臂不自觉收紧,云筠抱怨他“勒死人了”,他才松了力气。
蒋诀想了好久,除了“对不起”,他不知道说什么。其实对不起也好、对得起也好,他明白云筠不想要听。之前云筠讲过好几次,他不会接受道歉。
只是每一次云筠提及高一高二的日子,情绪都好像不一样。
比如什么叫做,“如果”,蒋诀不知道这个如果里包含的情绪是什么,但他能感觉到云筠似乎想到以前的事情更不开心了。好像蒋诀现在做得越好,云筠的落差就越大。
“我刚刚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蒋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