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活在一场不知由谁编织的梦境里,只愿这梦永远不醒,可是腐烂的味道经久不散。
5
“桠,你想要那个人类。”
“你要把他关在身边?”
[不,属于我。]
天色渐暗,我和弥生走在回去的路上,两边是大片田野和蟋蟀叫声。
路过阿树家时,我在那片田野尽头的低矮房屋前看到了村长,村长还是佝偻着身子一脸疲倦,阿树则站在大门口目送村长走远。
我转过头看并行的少女,弥生在赤色晚霞下的侧脸染着油画一样的淡红色,我更紧的握住她的手,盼望夏天尽快过去。
田野间的小路交错纵横,到一条岔路口我和弥生分别,她穿着白色碎花连衣裙,裙摆在微风里摇晃好像会被吹走,我冲她的背影挥着手。明天见。我在心里这样说。
少女的白色身影停顿了一下,她微微回过头,好像意识到般望着我,我能看到她嘴边绽放的笑容,她粉色的嘴唇张合,声音被风吹得有些破碎,但还是听到她说,“明天还要一起去烤鸡。”,我的心里登时被甜蜜充斥,于是大声的回应她。
带着这样甜蜜又苦涩的心情,等到月亮悄悄爬上天空,我翻出屋里的窗子,偷摸来到了桠山。
这座山藏着秘密,秘密或许能恢复弥生的眼睛。
我走了很久,久到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梦里有个小孩迷失在这片山林中,我做过无数这样的梦。
有很多瞬间我想要尖叫着往山下狂奔而逃,这座山使我恐惧,可弥生越来越坏的状况更让我恐惧。我克制着拐了另一个方向,老实说我根本分辨不出方向,无数长得差不多的树或草。
这次,我在一颗树后看到一只粉色兔子,它围着我打转儿,又向前走去,还时不时回头看我,我缓缓跟上去,心里再度认为自己可能是在做梦。
前方肥硕的毛茸茸的粉色屁股冲着我,我看着那屁股出神,心想摸起来一定很舒服,再一个眨眼间,屁股消失了。
我挠挠头四下望望,不知不觉已身处一条长长的石阶前,石阶向上,尽头掩在寂静的月色中,一阵微风吹来,发丝扬起,鼻间嗅到隐隐香味。
我抬脚走去,一步一步,随着距离越来越近,耳朵捕捉到细碎声音,象是喘息声,炽热且粘稠,走完最后一步台阶,我站在平坦的石地,眼前是座神社,神社笼在树木里,郁郁葱葱的枝干微微晃动,几缕银色从树叶间隙中穿过,沙砾布满的地面投下狭长的清冷月光。
我朝着神社敞开的门走了几步,倏地顿住步子。冰冷的地面上,阿树和另一个人。
这个角度完整展露着里面正上演的景象,那个人只给了我一个白色背影,阿树细瘦的腿则圈在那人腰上,身子随着动作晃动,嘴里溢出暧昧的呻吟。我屏住呼吸,大脑一片空白,时间好像静止了,我看着阿树快乐的神色。世界肯定疯了。
那个人似乎意识到什么,停止了动作,他离开阿树身体,缓缓转过身。一张绝对美丽的脸。忧郁而苍白,又冷漠至极,即使被打断这种事情,那双白水晶一般的透明瞳孔也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根本就不是人类。我后知后觉的意识过来,那人已近身前,他抓住我的手臂,松松垮垮的白袍露出胸前大片没有一丝瑕疵的皮肤,在月光下,是一种冰冷又细腻的苍白。
脚步下意识后退,胳膊便传来剧烈的疼痛,那人掐着我的手臂很用力。他缓缓靠过来抬起我的下巴,脖颈以一种几乎悲伤的姿势垂下,我看着那双漂亮的眼睛无法移开目光,嘴唇传来湿润的触感,那人伸出殷红的舌尖细致舔弄,浓郁的香味像要包裹住我的思维。真美。我在心里感叹着,被蛊惑般,贴上那个人衣衫不整的身体。
直到一个滚烫硬挺的东西抵住我的大腿,脑海里瞬间闪过那天遭受过的剧烈疼痛,巨大的恐惧淹没了脑海,我猛的推开他,摇摇晃晃的向下逃去。
我没看到,那个人立在石阶上方,以神明般的姿态高高俯视着落荒而逃的我的背影,他长及脚踝的发丝在风里晃动,眯起的眼睛掠过一道阴影,白水晶般透彻的瞳孔深处是一片浓重的黑暗。
我跑下长阶,无头苍蝇般闯进茂密的山林,大脑如有针刺般疼痛起来,我捂着头蹲在地上,意识清醒时,视线里是熟悉的屋子。
我躺在床上,愣了好几秒才坐起身,阳光照在窗玻璃折射出一道刺眼的光,我眯起眼,远处是云雾缭绕的桠山,显露着一片盎然的绿色,好像永远那么生机又飘渺。
滞涩的大脑缓缓转动起来,我一下子想到什么,检查起窗户,反复看了半天又失望的垂下头。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抱着这样的疑问,一天很快过去,在下午我看到了阿树。
阿树走出村长屋子,被窗户边发愣的我眼尖的瞄到了,我打开窗户翻出去,叫住了他。
“怎么了?”他挣着白色的眼四下瞟,像在试图找准我的位置。
“你昨晚为什么做那种事?”
我仔细观察着阿树的表情,他似乎感到更加疑惑,皱起眉,缓缓将视线对准我,“你说什么?昨晚?”
紧接着,他叹口气,似乎想到什么,露出遗憾万分的神色,“哦,是村长叫我去的,去给神明请罪。说起来,我在山里饶了很久都没找到神社的位置,是大人不喜欢我吧,村长也这么说。”
“你就这么下了山?”我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他。
那么昨晚的一切究竟是梦还是真实,阿树确实去过那座山,可他却说什么也没有发生。
我感到思绪纷杂错乱,什么也不顾的扯起阿树的衣服,想要看看有没有留下痕迹,阿树吓了一跳,拍开我的手,嘴里骂了几句,便不再理我。
看着阿树远去的身影,我百思不得其解,这时候,身后传来村长的声音。
“童一,你不能牵扯进桠山的事。”
我回过头,村长严厉的站在大门口,显然听到我与阿树的交谈。
“你为什么让阿树去?”我攥紧拳头,看那个佝偻背的老人。明明知道那座山很危险。
“为了村子,药用完了,大家的眼睛不能再拖。”村长说完,叹口气转身进了屋。
所以……让人冒着生命危险进山,只为求得所谓的神明的原谅?
我不理解,只感觉愤怒还有深深的无力。
6
西边的天空,晚霞泼墨般染红云朵,一轮赤色的太阳,缓缓下落。我靠着窗,在等太阳下山。
下了山,还要再进一次山里。
夜幕降下,我照例翻窗前往桠山,进山前,我在手臂做了个记号。
这次,粉兔子没有出现,只能依照记忆在山林摸索,好在没有费很多功夫,便找到那长长的石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