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月反而八卦了起来:“没有是什么意思?没有喜欢她?还是没有男朋友?”

钟艾哭笑不得,这个周月其实本性不是压抑的底色,但是被她控制欲爆炸的父母生生压制成了闷闷的样子。

“咳咳,我们先聊你的问题吧,你看,天马上黑了,我们总得聊出个结果。”钟艾紧急救场。

她实在是不想深更半夜还在会客厅工作了,不知道是不是这份工作做久了,她生出了些疲惫感。

凌晨半夜还在会客厅收拾各种残局,会让她觉得自己是个苦命的加班打工人。

“其实你刚刚问的那个问题的答案,和你一开始问的那个问题,是一样的。”周月于是收起八卦的眼神,回复了钟艾。

“爱状元还是爱男朋友?为什么要穿上高中衣服继续高考?”钟艾嘴里念叨着这两个问题,眉头皱起,百思不得其解。

破奴抱着手臂,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周月,她在这个下午,似乎彻底放弃了某些从前她执着的东西,于是变得十分舒展。

破奴经历了这么多年,都觉得人这个东西真的很神奇,短短几个小时,就可能完全变一个样子。

做人真是有趣。

千年百年,不如凡人几十年。

钟艾念叨着两个问题,余光看到破奴正凝视周月,好奇的走到他身后,循着他的目光看周月,半晌也没看出所以然。

她忽然烦躁上心头,她不愿意和太聪明的人做朋友的原因就在这,他们说话总是高深莫测,让人猜来猜去……虽然人家并没强迫她猜,但这种一头雾水的状态让她觉得心中火烧的无法熄灭。

于是,她一巴掌拍在了破奴的肩膀上,破奴被强行拉出思绪。

“你觉得这个答案是什么?”钟艾假装无事发生,低头偷笑自己偷袭成功。

“周小姐,不如我们一起说,看看我说的对不对?”破奴说着,抱着手臂倚在雕花门框,暮光为他镀上金边。

“好啊。”周月也站起身,直视破奴回复。

“答案其实就是……”周月笑起来。

第46章 状元梦碎

第四十六章

“太爱自己。”周月朗声回复。

“恨自己。”破奴突然抬脚碾碎飘落的纸片。

钟艾被这两个答案砸中,定住了还在踱步的身影,有些不知道该相信谁,她细细品味了一下,觉得作为外人,自己更偏向破奴的答案。

周月听到破奴的回答,露出了然的表情,她微笑着问:“是因为刚刚我讲故事时说的那段话?”

破奴和钟艾同时点点头。

“那是我年轻时候的想法了,从我前男友去世之后,我重新开始高考,后来突然有一天,我明白了我所想要的东西,以及我为什么会走到这样的地步。”周月笑呵呵走到钟艾身旁。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太爱自己,我恨自己,也是因为我爱自己,如果我对自己没有这种自私的爱,那我也不可能有那种恨意。”

“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懂那种感觉,折腾来折腾去,一切总是不如意,我读书,叛逆,争吵,逃离,生病,发疯,然后我平静,突然在很多年之后,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折腾,这都是因为我太爱自己了。想明白这一点,然后接受这一点之后,其实我就很平静了,我以为我能这样装一辈子呢。”说完这段话,周月又开始不自控的大笑起来。

笑着笑着,她突然哽咽起来,抬起头,钟艾看到她通红的眼睛。

钟艾无意识转着镇纸貔貅,看到周月通红的眼睛像烧红的炭块。穿堂风掀起她后颈碎发,露出细密的汗珠:“太爱自己,所以恨自己……”

钟艾看向破奴,露出求助的表情,破奴也明白她的摇摆,毕竟钟艾只是个20岁的小孩,遇到这样让她两难的事,难免左右飘摇。

“所以你一直装成这样,就是为了报复他们?还是为了其他的事?为了不工作?不结婚?不上社会?”钟艾看破奴轻轻对她点了点头,明白事情不必她担心了,所以又开始问问题转移周月注意力。

“或许都有吧,一开始我也想过一走了之,但我父母的性格我懂得,走虽然可以走,但少不了一顿闹,当然更重要的原因还是我不知道去哪,天大地大,阳市之外我实在想不到我可以在哪里落脚。”周月轻生回。

“另一个原因是,我也习惯了这个家,我一边厌恶,一边依赖,我也纵容我的依赖。”周月说的十分坦然。

她的坦然反而让钟艾有些手足无措,周父周母只一股脑问周月的状元命是不是真的,周月是否正常都被他们排在最后一位,而周月,又坦然表示自己在装。

钟艾突然懂了周月当年听到父母承认自己的控制欲之后的无奈感,既如此坦然,又不愿潇洒放手。

破奴却忽然笑起来,突然横插进两人之间,平静的说:“如果你们真的坦然,就不会不肯放手,这里一定有东西你们都不肯放手,才会到如今的地步。”

“我承认你们都有各自的立场,看故事的角度不同,但你们一家三口,都有一个可恶之处,那就是自负,你们太高看自己看世界的眼光了,甚至你们都不够了解自己,你们只是自以为了解。”破奴说的很犀利,说完这段话的时候,他已经拉着钟艾的手后退好几步了。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个周月的状态很奇怪,他不敢让她靠近钟艾。

唯一离开的希望如果破灭,他自己都想不到自己会疯狂到什么地步。

“你们一家人其实谁都不爱,你们凑在一起只是因为伦理,责任,道法的压迫,你父母明明清醒却压迫女儿十几年,而你明明清醒却故意装成这样十几年报复。”破奴这话说的刻薄,但可谓是一针见血。

钟艾观察着周月的表情,她一开始很淡漠,但听到了这句话,眼神明显带着愤恨。

“你们互相责怪,又谁都不肯改变,最后得到这样的结局。”破奴讥笑道,随后转头对钟艾说:“告诉他们,周月有没有状元命。”

钟艾应声开口:“周月,你没有状元命,虽然你八字印星旺盛,但这只代表你很聪明,学的吸收很好,问题在你食伤并不旺盛,所以你学到的东西很难学以致用,登科难。当年你父母找的人不靠谱,别执念了。”

周月听完,又一次低下了头,干枯的头发垂在耳侧,面色很差,虽说她假装沉浸执念一直高考所以一直赖在家里装神弄鬼,但三十几年的生命中,她也真的为了这个全家的梦想努力过。

这个梦想忽然被人戳破是谎言,一时也有些怅然。

钟艾继续说:“算命,不是为了让你们执着于得出的结论的,而且天机难测,有时候一瞬间就会改变,而你的性格,你的执念,你所在乎的东西,会影响你的每个选择,而这个选择如果应验,你就会被选择后的生活卷入。”

“这,就是所谓的命。”钟艾说道。

她实在不想看到周家三个人再沉浸在当年那次算命之后的谶语之中,一个不负责术士的随口一句,让他们折腾了半辈子。

“命是可以改的,也是可以选的,信你的命,但是你更要信你自己。”钟艾可谓是语重心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