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回到长安时,发现?府中处处都挂了?白色的灯笼。
清冷的少年蹙了?眉,府中能够这般挂灯笼的,只有?两?位。如若是公子,商阳谢家,不?可能一团和气,日日欢欢喜喜似过年了?般。
那便?......只能是夫人了?。
他拿着从商阳那边这半年拿到的消息,敲响了?书房的门。许久,里面传来清淡的一声:“进来吧。”
他推门而入,将?这半年查到的事情,递过去:“如公子所料,当年,大人被陷害,族中有?人做了?伥鬼。这些年公子掌了?权,他便?将?从前的痕迹收敛了?大半,但?是,我还是查到了?一些,公子请看......”
谢欲晚用如青竹一般的手指,翻开了?竹卷。
他眸淡淡的,寒蝉看着,公子似乎比半年前,还要冷淡了?不?少。
谢欲晚长眸半抬,注意力从竹卷到了?寒蝉脸上。他眸色平静,随意问道:“寒蝉,入了?暗卫营,背叛者,当如何?”
寒蝉轻了?声音:“死。”
谢欲晚翻着竹卷的手顿了?一下,随后,清淡道:“同橘糖不?同,当年,你是自己要去暗卫营的。长老们原本的意思,是想让你日后长大,好顶替莫怀的位置。是你说,你想成为对我更有?用的人。”
说这话时,他抬眸,望向了?寒蝉。
不?用言说,是夫人的事情。公子当年让他去夫人身边保护夫人,那日夫人求他,能不?能离远一些,他走远了?,到了?不?能探听到消息的山间,在一个农户的陷阱中呆了?一夜。
隔日回去时,便?看见?了?那通天的火。
后来夫人去寻祖母,他回来之后,同夫人谈了?一个交易。夫人未答应,但?他还是向公子隐瞒了?事情。
是他的错。
寒蝉垂下头,直接跪下:“请公子赐死。”说完,他抽出匕首,双手奉上。从前清寒如山间水的少年,如今已经成为了?沉默的青年。
他不?再言语自己的背叛,只双手奉上了?忠诚的刀刃。
谢欲晚淡淡看着他,许久,眉间出现?一抹厌色。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如往常一般,处理?桌上的文书。从日午到日暮,寒蝉就一直保持着双手持着刀刃垂头笔直跪着的姿势。
刀刃尖锐,刀片一直剐着他手间的肉,很快,指尖便?蔓延出了?血。但?他动作丝毫未变,依旧笔直地跪着。
到了?夜深,他身下的血终于流了?一地的时候。
谢欲晚走上前,俯身,抽出了?已经刻入寒蝉掌间的刀刃。只见?那刀刃,深入手掌五分,即便?取出了?,这双手,也废了?。
寒蝉一言不?发,即便?被抽出刀刃的那一刻,依旧维持着从前的姿势。
谢欲晚这半年见?,早已变得?少语,他推开了?书房的门,不?再同寒蝉发一言,向着门外走去。
莫怀出现?在他身边,垂着头:“公子,如何处理?寒蝉?”
月色映在他的眉间,他抬眸,望向府中半年未撤下来的白灯笼,眸中依旧平静:“赶出去便?是。”
莫怀手松了?一分,这便?是......算了?的意思。
到了?院子前,莫怀便?退下了?。谢欲晚望向漆黑一片的院子,像是习惯了?一般,独自推开了?门。他已经不?太记得?,多久之前,这里永远会有?一盏,等着他的灯了?。
院子中很干净,却了?无生气。
一眼看过去,无人会以?为,这里有?人居住。
谢欲晚似往常一般,洗漱,掀开被子,上床,盖好被子,睡觉。
又似往常一般,在夜幕最深之际,抬起眸,望向身旁的一处空荡。他想起那日他将?橘糖送去青山时,橘糖满眸的泪,橘糖说:“公子也要好好地活下去。”
他很讶异,到了?今日,依旧讶异。
橘糖为何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人世间,人诞生,人死去,是这世间固有?的规律。谁都会死,意外,老死,本质上并?无差异。
他有?一日,也会死去。
又何来,‘她’死了?,他便?要好好才能活下去的道理?。
他看着橘糖泛红的眸,看她恍若无休止的泪,只觉得?诧异。那时已经小半年过去,她为何还能如此伤心?
他闲暇时想,这一生,他也难如橘糖一次。
百般否认的公子,却未发现?,他连‘她’的名字都再未唤一声。
他平静地对待这世间的一切,看天子荒谬,看安王残党日渐壮大,他不?再如从前一般,去为心中的社?稷殚精竭虑,他守着年少之时友人之托,漫长而独自地行走在人世间。
只是偶尔,会在夜深无人之际,怔然。
他似乎,弄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又是一年冬日。
他看着窗外漫天的雪,突然心如刀绞地疼。
这疼来的如此迟缓,他意识到时,仿佛用了?半生。
许多年前,会有?一个名为姜婳的女子,在漫天飘扬的雪中,笑着向他跑来。
可雪就这般,白了?青年的墨发。
*
惶然睁开眼的那一刻,冰冷的水似乎还在她的喉间,姜婳下意识掐住脖子呕吐,被一青年男子关?切声音围住之际,她才恍惚,意识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