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先生一出现,就帮他解决了岭南那边的问题,后面一系列大大小?小?的事?情,在先生的指引下,他做的都十分出色,甚至被父皇夸赞了数次。一次又一次,让他对这位先生不?由恭敬起来?。

于陈听太子说着姜禹在牢狱之中的反应,许久之后,轻声应了一声。

*

到了夜晚,突然下了雨。

于陈放下手?中伞,沉默地走上了茶楼。伞面还在落着雨,于陈安静地将?其放在一旁,随后敲响了包房的门。

是莫怀开?的门,于陈向里面看,便看见了一身雪衣的青年。他先是走进去,随后唤了一声:“谢大人。”

这样的场景并不?是第一次,但是于陈知?晓,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于陈望向对面的青年,心中五味杂陈,发生如此多的事?情,他再唤不?出那声‘谢兄’。回望过去,他只觉得那些?岁月如梦,泛着不?真实的光华。

青年将?一杯热茶递到了他身前?:“天冷。”

天的确是冷的,虽然是夏日,但不?知?为何从傍晚开?始狂风大作,诡异的风降了温度,后面又下起了大雨。于陈接过热茶,轻声道:“多谢谢大人。”

谢欲晚望向他,他眸中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说道:“日后准备如何。”

于陈怔了许久,随后苦涩地笑了一笑。他全然没了在太子面前?的模样,面上露出些?许茫然,轻轻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于陈犹豫间,终于有?了一副曾经少年的模样:“太子那边的事?情应该暂时告一段落,我按照谢大人吩咐的一一同太子说了,太子如今很信赖我。陈离......陈离的尸体我还没有?安葬,他应该也不?愿意宿到长安,待到过段时间,替陈离参加完科举拿到官位之后我再将?陈离的尸体送回去。只是......也进不?了族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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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道陈离,他眉眼间最?后一分少年模样也消失了。即便是说到最?后,于陈也没有?哭,他像是无法再感知?到一些?情绪了,就像是那部?分已经用尽了。

谢欲晚平静地听着,没有?对于陈的决定做任何的表达。

于陈说完了所有?,最?后不?知?为何还是问出了那一句:“谢大人为何要帮我?”于陈望向对面的青年,其实答案昭然若揭,但是他还是问了这么一声。

那日谢兄寻到他,将?他父亲贪污的一系列证据直接摆到了他身前?。他依旧不?信,谢兄便带着他去见了一些?被藏的更深的东西,当他目睹了姜家所做的事?情,便明白他的父亲同那些?事?情脱离不?开?。

他的世界崩塌了一瞬,却还是不?解,也不?能释怀。于是谢兄设计让他入了太子府,一手?让他参与了姜家的事?情,直到那个杀手?被送到他身前?,他终于再也不?能逃避。

从始至终,谢兄都没有?说是因为什么。明明在江南时,谢兄便说了不?会再插手?后面的事?情。他知?晓是因为谁,但是他不?明白,江南和长安有?何差别。

想到这,于陈不?由望向对面的青年。

青年正淡淡煮着自己的茶,许久之后,平静道:“这是她想做的事?情,她不?希望你走上一条歧路,为此她甚至打乱了自己的计划,冒着危险想要救你出苦海。而我不?希望她一番努力落空,你和陈离的事?情她应该有?所误会,如若还能相见的话,记得向她解释。”

谢欲晚抬眸望向于陈。

他很嫉妒。在小?婳心中,于陈是很好很好的人,也是她欢喜的人,所以小?婳愿意为了于陈做很多事?情,不?惜牺牲自己的谋划,不?惜冒着可能的风险,不?惜赌上自己的一切。

他在她的身后,看着她如何爱人。

他一边酸涩,一边又觉得似乎比他要虔诚。那时他想,果然同她有?关的什么都是最?好的,给?别人的爱也是。

可后来?他也得到了少女那一份勇敢,她也会哭着奔向他的怀抱同他深陷泥沼。后来?他也曾想,会不?会他也得了少女的一份眷顾,但是当她为了于陈下意识同他说谎的时候,他便知?晓可能有?,但是没有?那么多。

即便他已经满足,看着看着于陈,他还是会妒忌。那些?两世未尝过的滋味,如今在他心中不?住翻滚,可无论如何翻滚,既然她想,他便不?会让她之所想落空。

他不?想少女赌上了自己的一切想要救的于陈最?后还是陷入泥沼,所以他拉了于陈一把,他希望她永远如愿。

一百零七章(火葬场二合一)

在这?个雨夜, 月亮都不曾升起来。

故事恍若静悄悄地落下帷幕,一身雪衣的谢欲晚起了身,柔软的雪衣因为长时间的坐姿有轻微的褶皱, 但在他迈开步子的时候, 那些褶皱又化为虚无。

他?淡着?一双眸, 没有再看身后的于陈,向着?门外走去。

莫怀在旁边拿出一把竹伞,轻声撑开......

无月无星,室内只留下茶炉上?袅袅升起的烟, 于陈垂下眸,四下无人之际, 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外面的雨不曾停歇, 屋内的茶炉也不停地呜咽着?,似乎这?样就能掩过人的哭声。于陈跪在地上?, 不知?跪向何方, 最后端正?地行了一个礼。

在看见于府满目疮痍之时,他?立志要为父亲报仇, 他?不曾有一刻想过原来?在这?场贪污的名号之中, 他?自?小敬爱的父亲真的是那个罪人。

他?想不清,记忆中只有儿?时父亲一遍遍教导他?的模样,父亲的形象是如此高大伟岸,是如此慈爱威严。可就是这?样的父亲, 犯下了欺君之罪,上?贼船, 做贼事, 贪污灾银,为虎作伥, 不仁不义不忠。

他?是不信的,可是所有证据都摆在他?眼前,他?知?晓于府同姜府的关系,知?晓父亲同姜奉常的密切,当那些书信、账本以及暗卫一一出现在他?面前,他?便?不得不信。

于陈端正?地行完了最后一个礼,沉默地爬起身。父亲无大仇,若真的要浅薄相算,姜家覆灭,此仇也算得报。即便?他?心茫然,亦无法再?追责他?人。

此次入京,一为父亲之事,二为陈离之事,如今父亲一事已算了结,几日前陈离又突发急病而亡。于陈望着?外面瓢泼的雨,一时顿然茫然。若真要论,如今在这?长安,他?已然孤身一人、无所追求。

几月之后他?入科举,然后夺魁为官......然后呢?于陈思索很久,始终寻不到一个答案。天下苍生之抱负,在他?明?晓父亲所作所为之后,已然化为云烟。若非用陈离的身份,他?此生都是罪臣之子。

在这?世间的道理中,罪臣之子如何堪高位。思及此,于陈倍感茫然。外面的雨似乎这?一夜都不会停歇,到了深夜,茶楼逐渐安静了起来?,于陈望着?窗外的雨,一时不知?该用何抒发心中之万千悲苦。

他?想起适才谢欲晚离开时那些话。

他?垂下身,像是君子被压垮了脊梁。不为什么,只为她看他?之透彻,若非着?急查清真相,他?不会罔顾人伦走上?顶替陈离之身份之道路。此番陈离同他?一起到长安,若非她和?谢大人插手,他?必定会迈向一个通天的错误。

如若不是、不是阿婳,于陈垂头,痛哭起来?,在这?雨声斑驳的夜里,声音不小,也算不得大。若是旁的人听见了,也只会道上?一句,世间各有各的伤心事,叹来?叹气,也不过一句命运无常。

*

雨大,回到小院时,谢欲晚身上?的雪衣还是湿了一半。

小院门前还是挂着?一盏灯笼,只是风和?雨时而悠悠,时而狂野,灯笼早就被淋得皱巴巴了,里面的灯火也早就灭了。

橘糖推开小屋的门,轻声道:“公子和?莫怀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