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1 / 1)

这么撞了数百下,椟玉猛地将李檀拉起来,下身狠狠往上一插,将她顶得瘫软靠在自己身上,才抽出那物,飞溅着浊白,尽数洒在了桌前的纸上。

仙子染了凡尘,着了欲色,再也飞不回九重天了。

柒拾陆、稚子

定王府城南地界上最大的府邸,是先帝还在世时就修筑的,当时条编法初见成效,国库充盈起来,先帝拨用了不少存余,李首辅开始并未明着反对,可后来随着越来越多的银子借此暗中流向了先帝的私库,李首辅便也借着各种理由拖延,君臣间的龃龉也由此慢慢浮到了明面 上来。

后来定王出京,椟玉保留了王府未挪作它用,这王府曾经是先帝对定王绝顶宠爱的见证,椟玉能留下它,倒赢得了不少称其身为真龙、心胸宽广,其实只不过是因为椟玉实在不甚在乎那所谓父皇对幺子的宠爱,他自很小的时候便对父亲没了指望,自己接了先帝留下的烂摊子后,便更不在乎那点小儿心思了。

如此说来,这倒是定王第一次真正住进这定王府,先帝早早修好了这府邸,半为私库、半为透露东宫心迹,却没料到自己还未熬到定王出宫,就宾天了。

这地方多年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可定王倒也大大方方住了进去,丝毫没有考虑这里面埋了多少钉子,用起王府里原来的人手也毫不顾忌,当真一副光风霁月的样子。

夏日里的蝉叫得极欢,卧房旁的耳室外种了柳,又引了曲水环绕,因此蝉格外多而噪,定王在抄《华严经》为皇帝祝祷,当他累了满满一摞经文后,房中悄无声息立了一人。

“处理干净了?”他的口气仿佛是与人清议、探究学问。

“是,没留下痕迹,雍国公那边查不到的。“来人回道。

“他不用查,也知道无非是我,或是皇上,如果让他来选,雍国公大概宁可是我。若是皇上,那他才真是毫无退路了。“笔尖的墨徐徐划在纸上,写的全是慈悲之语,口中满是机罗算计。

“但雍国公本就心有不甘,如果让他知道是我们下手的……“那人有些迟疑。

“正是因为心有不甘,我才要让人献上这射柳之计。他不用这计还好,如今已经用了,人又被我灭口,这笔帐,是必然只能扣在他头上了。”

定王写下“尘中,皆有一切世间极微尘数佛“,才继续说道:“力蛮而智昏的野犬,想要收为己用,就必须断了所有活路、打趴下了,才能老实为你所用。”

雍国公自诩实权重臣,以为自己能不受定王或皇帝牵制,如此狂妄之人,定王借人之手献上这为他量身而作、试探群臣的射柳之计,他焉会不动心?只要他咬了这个钩,皇上但凡不是个死的,也容不下他了,而他如不能为皇帝所用,自然就只能转向定王。

“可叹他居然还想以救驾之功送定中宫之位。“他微微翘了下唇角,“如此蠢货,实在是最趁手的工具。”

“王爷下一步,打算如何敲打雍国公?”

“不急,有些事我要吩咐你去做。”狼毫银管轻叩笔床,定王眉目如画,眼神一片清明正气。

椟玉这段时间为了养伤,日日都要灌苦药,多年没这么病过,他好了伤疤忘了疼,记不得当时自己是如何下定决心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又起了心思想让李檀照顾自己。

李檀倒也没有多不愿意,只是这人伪装得忒不走心,那日在书房里没个节制,如今哪怕再是一副虚汗淋漓的样子,也没多少说服力,于是只提了半边眉毛,闲闲问道:“你无事吗?”

椟玉忖了一会儿,才回答道:“没什么大事,只是手上有伤,总是不方便些。”

“这样啊。”李檀拉长着尾音,转口说道:“幸好如今你身边如此多得力之人,总不至于让你像以前那样事事自己动手,这样我便放心了。”

说完便起身,一副要告辞的样子,椟玉倒也不拦,就这么任她走了。

李檀本来以为中途大概便要被椟玉缠住一阵无赖,她就接着梯子下去,却迟迟没等到动静,想回头看看这人的表情,又按捺住,歪了歪头,自顾自走出去了。

第二日,便听闻路喜公公被罚了,罚得动静颇大,罚得满宫皆知,可谁也探不出是出了什么事,加上皇上刚刚遇刺,霎时间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李檀坐在太后殿里,正听了这消息,一口茶咽在喉间上不去下不来,差点呛着。

她强自把咳嗽按捺下去,心想,这人不会越活越回去了吧,便是八岁的时候,他也没干过这么没谱的事,如今成了真龙天子,难道他爹那二五不着调的性子终于显了出来,发这样的神经?不至于吧。

待她去了庆元殿,看着跪在地上不敢看人,自己逼视过去还一副三贞九烈,活似要就地立个贞洁牌坊的路喜,她才知道一件事。

这人就这么幼稚。

柒拾柒、长傍小窗明

午醉醒来迟,无人梦自惊。

暑夏的阳光一向刺人,今日却被挡在琉璃水晶帘外,只剩下流动的斑光在殿内沉浮。

李檀今日睡得自在,她未饮酒只是被缠得有些累,懒懒倚在榻上,手边还放了一大海碗的樱桃,纤白的手指不时牵起一个放进檀口里,吃得不亦乐乎。

她挑了个特别大的,一下咬了半边,汁液从红唇中溅了出来,落了一点在枕畔的纸卷上。李檀一下丢了那半边樱桃,打开那纸卷查看是否有碍,发现果然印了红上去,恰恰在画中仙子心口上的白衣处。

这纸张棉软,十分吸水,一下就晕开了,想补救都补救不得,李檀指尖拂过那点红,心头沉沉。

一丝香钻进她鼻子里,李檀心头一动,举起手中的纸卷细细闻过,这是她身上的味道。

这画,是前几日才终于画好的,椟玉受了伤后,磨着她帮忙填笔,可结果却是每次到了最后都无人去管那画了,这画会沾上她身上的香味,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这画后来已经放在一旁几天了,如今居然还有香气萦绕。

李檀从不用香薰,只是在沐浴后会用些润体乳,且从来不会选那些浓郁芬馥、留香长久的,这几乎是出于她的一种直觉,可如今这画为何会如此?

李檀眉头越锁越深,突然立起,快步走到浴房,拿出抽屉里的润体乳,打开瓷盖细细闻着。

香,明明还是一样的香,不浓一分,不淡一丝,否则以她不会到如今才发现。李檀又伸手取了一抹乳液,指尖揉弄着,拿起放在架子上的瓷瓶抹了些上去,然后将瓷瓶放到窗台上,支开纸窗,才坐到一旁等待着。

日头一寸寸倾斜,最终晕成昏黄洒进窗前,李檀的脸一半沐在暖光中,一半隐在黑暗里。她心里几已确定,却又还存着一丝侥幸,她心尖的一处地方如针细密刺过,扎得千疮百孔,却看不见半点痕迹。

直到天完全黑了下来,殿外的树叶被急起的晚风吹得沙沙作响,混着呼啸的风声,喧闹无比,不一会儿豆大的雨滴便落了下来。

李檀就这么枯坐了几个时辰,这才起身去拿了那窗台上的瓷瓶,不用凑近,就隐隐闻到了那股若有似无的香味。

天空一下白亮如昼,照得世界一下成了黑白之色,也照亮李檀眼中的狠厉,轰鸣的雷霆之声迟迟传来,震得李檀手中一颤,却没有让瓷瓶落下,反而更紧地握住了。

她从来都知道,早晚会有这一日的,自船上那日开始,她不知道多少次午夜从噩梦中醒来,满身的冷汗将背心都湿透。或者说,更早之前,从她决定她踏上这条路开始,她便知道会有这一日的。

利害得失,李檀哪里不会算,连最初踏进陷阱,也是出于算计,想以一时之欢换来一世安宁,自问没有交付多少真心,便是交付了,也十分有限,她向来对自己的狠心颇有自信,也以为人的心意能如理智一般进退自如、握于股掌。

可到今夜她才知道,人心哪里这般简单,她千算万算,千防万防,可如今最最怕的,反是自己的不能放手。

这哪里还是她李檀。

一夜雨疾风骤,只剩满地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