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这两日又捉了七八人回来,这是刚搜出来的。”
裴晏接了木盒与证供,待拱卫司武卫离开,便转而交给了姜离,姜离有心查看这仙丹,奈何十安久无消息,直令她坐立难安。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十安终于匆匆回来。
姜离急切地迎上去,“如何?”
十安禀道:“小人去了登仙极乐楼,先往他们后楼中探了两回,又寻去大堂中探了管事的口风,他们说此前花车上的确有六个小孩子扮作了仙童,但那几人都是楼中管事、伙计家的孩子,扮一趟仙童给一两银钱,不是外来之人。”
虞梓桐大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可以放心了。”
裴晏又问:“可见到那几个孩子了?”
十安摇头,“花魁巡游已经完了,那些孩子都归家了,但见到了其中两个孩子的父母,他们说起扮仙童之事还乐滋滋的。”
宁珏道:“这般轻松挣到了银钱,自然高兴,如此我们便可放心了。”
说着“放心”,可一旁姜离的神色并未松快几分,裴晏道:“想到了什么?”
姜离看一眼手中木盒,道:“如今查下来,邪道拉拢信徒,最主要的目标便是那些病患绝望之人,其次才是心有所求,际遇坎坷之人,前几日,我和简家公子,还有桐儿、云珩一道去仙楼之时,远远见过那位仙楼东家沈二爷,当时简公子说,这沈家兄弟二人,老大已经病逝,这老二早年也病过一场,但后来捡回了一条命……”
虞梓桐忙道:“不错不错,我记得,那沈二爷面色瞧着就不对劲,当时你一看便推测他患的是心疾”
姜离颔首,“沈二爷的面相与身形,不似轻症之人,那他也极可能是邪道拉拢的目标。”
宁珏迟疑道:“但不可能每个患病的都被邪道拉拢啊。”
裴晏摇头,“姜离说的不错,如今找到了这么多邪道信徒,会发现,他们即便也拉了身份较低的三教九流之人入道,但其最终目的,还是向着那些非富即贵的人家而去,或是当权,或是掌兵,沈家乃广陵巨富,自可能是他们目标。”
姜离忽然想道:“药,沈二爷的气色不对,他如今一定还在用药,只需探一探他所用之药是否与邪道有关即可”
裴晏当机立断道:“我这就安排,今夜便去探。”
此刻时辰已经不早,姜离对手中的仙丹格外关心,便道:“既是如此,我先回皇后娘娘处看这些医方,明晨我早些出来”
裴晏颔首,“明日是万寿节,但白日里还有颇多时间可查。”
姜离应声,与几人作别后直回安宁宫。
她前脚刚走,裴晏立刻吩咐十安准备夜探诸事,宁珏蠢蠢欲动,裴晏便也允了他同去。
刚安排周全,冯骥风风火火地回了来,“大人!安业坊的祭祀之所找到了”
裴晏神色一振,问:“在何处?”
冯骥道:“就在此前我们搜查过的那家染坊之后,玄灵道长适才也与我们一同看了,原是我们都想错了,这一次不是柳树布阵,而是槐木,槐木也是极阴之木,就是那染坊后的老槐木林里。那槐木林砍伐之前,天然便是个布阵之所,因此没有重新栽种的痕迹,再加上此前砍伐的那一小片位置被遮挡了起来,我们便一直没有注意到,属下离开之前,我们的人已经开始挖土了,刚挖了三尺深,便见到了人骨,还是小孩子的骨头……”
裴晏立刻道:“叫宋亦安,现在就过去!”
一路风驰电掣,赶到安业坊明锦染坊后的槐木林时,大理寺的武卫已经挖出来近百块儿尸骨。
宋亦安跳下马背便打开包袱,很快道:“应该是个七八岁女童的尸骸,现有的骨头上没看出明显的伤痕,手脚应该是康健的”
宋亦安边验边说,不多时,土坑中的一个武卫轻咦了一声。
“大人,找到了一块儿玉玦”
裴晏意外近前去,那武卫将玉玦擦了擦递了上来,裴晏接过手一看,便见是一块儿通体碧绿的精致玉牌,其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玉兔拜月纹样。
裴晏看着看着,心底生出一股子奇异之感,“怎么觉得这玉牌有些熟悉。”
他翻来覆去仔仔细细看了两遍,忽然,不知想到什么,面色骤变,他难以置信地看向草席上的尸骨,“这难道是……”
第223章 大结局(终)
夜色已深, 万寿楼方向的鼓乐声时隐时现。
姜离伏案于安宁宫寝房中,正将第八颗丹丸化开。
赤色丹丸溶于清水,化为赤红的药汤,以细棉滤过, 再以清水化洗, 如此反复, 丹丸中的药粉便露了真容。
“黄芪,丹参,黄精, 赤芍,郁金,延胡索……”
待写下最后六味药材,这颗丹丸的医方也被姜离判了出来。
看着案上已有的七张医方, 姜离再度陷入沉思,呆默了片刻,又埋头细究下一粒。
这一夜对姜离而言格外漫 长, 直至五更时分, 她方浅眠了片刻。
再醒来时窗外已是晨光微曦, 姜离用过早膳后仍不停歇。
直至日头高升, 桌案上已摆了十来张医方。
这些医方或颇为相似, 或全然不同, 而姜离静坐着,再回想连日来判出的数十张医方和十多份病患证供, 一股子凉意似阴蛇般爬上了她的背脊。
她一错不错地望着医案,一时茫然难解, 一时又不可置信,彻夜未熄的灯火映出她恻恻变幻的眉眼, 亦映出了她血色尽褪的惨白面颊。
直至午时过半,安宁宫外来了太极殿的侍从,姜离才被佩兰姑姑唤了出来。
“姑娘,于公公派人请姑娘去太极殿一趟,只怕是陛下有什么不好。今日是陛下的寿辰,你过去了万万不可大意”
既有佩兰来唤,萧皇后自已允下,姜离便打起精神,跟着内侍往太极殿去。
半月之前,她还是薛氏大小姐,来太极殿多次已是寻常,如今她身份暴露,一路行来无论是太监还是宫婢,都暗暗打量她,显然都知道了她胆大包天冒名之事。
待至太极殿,于世忠迎上来道:“姑娘,陛下今日晨起后腰侧又生疼,这晚上的庆典极费精力,我只怕陛下撑不住,姑娘进去请个脉,想个法子吧。”
姜离迟疑道,“若用烈一些的药,可保陛下今日无虞,但我戴罪之身,不敢担这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