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离一下站了起来,“怎会人去楼空?”

齐安道:“对外说是搬走了,可我们夫人头一次去的时候,那主家热情相待,没提过要搬走的话,这前后才月余功夫。且前日夫人得了消息,让小人去打听之时,附近的街坊邻居说,这家商户的确是开铺子的不错,但其实暗中换过主人,新来的这对中年夫妻才来了半年不到,只对外说他们是先前那掌柜的表亲,但并无亲缘。”

姜离耳畔轰然一声,“意思有假冒之嫌?”

管家道:“有的人为了生意好做,喜欢说自己和老东家有亲缘,具体我们也不知他们是怎么说和的,因那老东家人也不在商州了,我们一时半会儿搞不明白。老爷和夫人说,既然姑娘去信相托,便得让小人来禀告一声,免得过个三五月才得知,许会出事。”

姜离一颗心紧紧揪了起来,“奇怪了,收养之前济病坊的师父去实地拜访过,就是避免被恶人哄骗,但如今看来,师傅们被他们蒙蔽了?且好好的怎会搬走呢?”

姜离看向裴晏,裴晏也不明,但忽然,姜离一下想到了前日在御街上遇见花魁花车的那一幕,她如遭雷击一般愣住,急声道:“不对,那不是巧合的印痕……”

裴晏上前来,“什么巧合的印痕?”

姜离心急如焚,却不知从何处开始说起,“还记得阿彩喜欢作画吗?但她不会写自己的名字,总会在落款处画一朵胖胖的云彩,前几日我与和公公回宫时,经过了登仙极乐楼的花车,那花车上是花魁游行,还有人洒仙楼特制的绒花。当时我们接了绒花在手,便让我瞧见其中一朵的花瓣上竟有个云彩印痕,与阿彩画的十分相似,我当时只以为是巧合。”

宁珏和虞梓桐也到了跟前,虞梓桐道:“可好端端的小孩子,怎么会和登仙极乐楼有关系呢?”

这一言好似一道晴天霹雳,姜离脑海中电光一闪,立刻道:“不!阿彩不算好端端的孩子,阿彩不会说话,她患有口疾,裴晏”

裴晏陡然明悟,近日多有残障孩童失踪,若刚巧这个时候,阿彩和阿秀也不见了,且阿彩作画的落款还疑似出现在了长安城中,这怎不令人害怕?

裴晏利落道:“这就去登仙极乐楼!”

话音落下,宁珏和虞梓桐都打算同去,姜离也立刻朝外走,但刚迈出两步,她一把抓住了裴晏,“不,不行,不能这样去,如果真是阿彩,她不会说话,那云彩是她唯一能传出来的暗信,若我们这样去找她却没找到,岂非暴露了她?一个不会说话的小孩子,到时候别人想如何待她便如何待她!”

姜离所言情真意切,只听得虞梓桐头皮发麻,她也急道:“那怎么办?仙楼的花车已经游完了,花魁也定了,这两日楼里正因新花魁热火朝天呢。”

裴晏安慰道:“别急,我让十安去探,不动声色即可。”

裴晏唤来十安,仔细吩咐后,十安应声而去。

十安此去至少一两个时辰,姜离凝声道:“收养阿彩和阿秀的老爷姓苏,济病坊的师父专门去过那家府上,并无一切异常,如果他们刚买了铺子不久,本家也不在商州,那为何不对师父们明说呢?且阿彩姐妹才被收养了两月有余,这样快便人去楼空,怎么想都不对。”

齐安还在旁等着,姜离这时看向他道,“你家老爷费心了,烦请您速速赶回商州,再查一查那苏老爷在商州有无亲朋,若是误会了便是最好,我们在长安也会找那两个孩子,若有了消息,帮忙送一封信便可。”

齐安应是,裴晏又命人给了赏银将其送了出去。

姜离担心的来回踱步,虞梓桐安慰道:“极有可能是误会,既然是商户人家,搬去别的地方也是有可能的,你别吓着自己……”

姜离忽地驻足,不知想到什么,面色更显严峻,“还记得玄灵道长说的乩童之礼吗?”

宁珏和虞梓桐一愣,裴晏在旁早已沉着眉眼,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虞梓桐惊道:“你是说那将孩子藏在木瓮里头,外面却欢歌笑语之礼?”

姜离点头,“登仙极乐楼这几日花魁巡游我虽未仔细瞧,但我记得那花车有两层楼高,花魁在顶楼上起舞,在其脚下站了许多人,有几个做仙童打扮,分明就是小孩子,虽然各处都有年纪小的侍奴,但……真的很像!”

虞梓桐抚着手臂道:“你真是把我鸡皮疙瘩都吓出来了,如果是你想的这样,那花魁巡游可是有许多人参与的,如此一来,登仙极乐岂非有许多邪道之徒?”

姜离这时看向裴晏:“目前查下来,登仙极乐楼只有一个赵启忠与邪道有染吗?”

裴晏肃容点头,“登仙极乐楼已经被搜查了两遍,只有一个赵启忠露了行迹,你前日提了林瑕之后,我又复查了当年着火的案子,但那场大火烧毁了所有,京畿衙门留存的卷宗记载也寥寥,林瑕的生平我当年便注意过,此人出生敏州小吏之家,后来武举入仕,算得上顺遂,目前没有他也是邪道信徒的证据”

姜离紧攥着双手,宁珏道:“对啊,当年你在登仙极乐楼出的事,这一桩桩一件件,看起来倒是颇有关联,但我们此前探查下来,长安城中的许多青楼都有人入了邪道,要么是患病的妓子,要么是本就喜欢求神拜佛的伙计、管事,只出现一二个邪道之徒,并不能证明整个青楼都染了邪道。”

姜离自然明白,裴晏这时看一眼外头天色,“先等十安回来吧。”

姜离应是,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虽则如此,她脑海之中全是当日与阿彩姐妹作别的模样,一旁裴晏和宁珏商议着崇业坊第三轮摸排之策,她也半分听不进去。

没一会儿,值房外又响起脚步声,是付云珩大步走了进来。

“你们都在,那太好了”

付云珩这几日也是裴晏这里的常客,宁珏听出不对来,“怎么了?生了何事?”

付云珩道:“今日领了去齐王府统总赃物的差事,你们才齐王府藏了多少宝物?我可真是开了眼了,什么南海的鲛珠,有几大箱子,北地的鸽血红,两个海碗那么大的有好几块儿,还有几百年前的文玩珍品,什么金银玉石器物,满满当当摆了两间地下暗室,这些也就罢了,竟然还有一架龙骨。”

虞梓桐惊道:“龙?这世上真有龙?”

付云珩苦着脸道:“我也不知啊,但真的有一丈多长,就是传说中龙的样子,摆在地下暗室最里头,我进去的时候吓了一跳,他定是早就生了反心,陛下这会子定然已经知道了,怕是要气的不轻。”

齐王府已经查抄了数日,起初未发现暗室,这两日才知那王府地底下大有乾坤。

付云珩又道:“除此之外,那地宫之中还关了个人”

裴晏这时疑惑起来,“什么人?”

付云珩道:“是一个妇人,应该算老年吧,看起来六七十了,瘦瘦弱弱的,满头白发,背脊也驼了,人更是疯了……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看起来已经在底下过活许多年了,疯疯癫癫,语不成句,话都说不利索了。查问齐王府的管事,那管事已到齐王府十年了,竟然说不知是谁,只隔几日下去送些饭食,我猜测此人极有可能是什么获罪之人,或知道太子秘密之人,如今也被送入天牢了”

宁珏和虞梓桐好奇地对视一眼,但因二人互不对付,又疾快地撇开视线。

姜离耳边听着此事,心思却还在阿彩与阿秀身上,便未深问。

这时宁珏道:“齐王府我去过数次,还真不知那地底下多有暗室,那你们可找到和邪道有关之物了?”

付云珩蹙眉道:“不瞒你说,还真没有,我倒是想找到呢,我父亲也怀疑这邪道是太子搞出来的,但偏偏就没有,哦对了,今日巡防营在城门处抓到了几个身份有异的间隙,像是太子身边的死士,似乎是潜回来营救太子的。”

宁珏唇角几搐,恨声道:“都关进天牢最底下了,救人是做梦。”

虞梓桐道:“太子这么多年经营,就算身陷囹圄,只怕也没有结束。”

说起太子谋逆,宁珏心中便不好受,付云珩见他沉默下来,话锋一转,又将那孩童被拐的进展道来,然而两日探查之后,线索仍是寥寥。

既说到孩童被拐,姜离一颗心又紧张了不少,她切切望向窗外,只盼十安能快些回来。

又半个时辰后,眼看着日头西斜,十安未归,倒是拱卫司将新缴来的“仙丹”送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