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离又往护卫们挖的土坑中看,问:“衙门的人呢?”

虞梓桐道:“京畿衙门这两日极忙碌,让我们将骸骨挖完了再去唤他们。”

姜离默了默,“派人去大理寺走一趟吧,请裴大人带个仵作过来,又有孩童骸骨,又有丹砂,看起来有些古怪,今日邪道作乱,不可不谨慎。”

虞梓桐可不想沾上邪道,闻言连忙派护卫走一趟。

待护卫离开,虞梓桐又道:“早前我不信这地下真有问题,如今真挖出了骸骨,我便想到了那道士所言,我已经派人出城去请那道士回来了,明日应该能入长安,这些怪像,看看他能不能有个什么说法。”

姜离看着那赤色丹砂,“确实该看看”

安仁坊位于朱雀大街以西,距离朱雀门并不算远,因此裴晏来的很快,与他一道过来的,还有仵作宋亦安。

一看地上骸骨,裴晏面色便严峻起来,“怎么回事?”

虞梓桐叹了口气,将买宅子前前后后诸事道来,万分憋屈道:“我们都没想到这宅子真有古怪,那道士竟也说的是真的”

姜离道:“我记得你们眼下正在查孩童走失的案子,眼下又见这孩童尸骨与丹砂埋在一起,便怕万一和邪道有关。”

裴晏颔首,“确实怪异,先往宋亦安验骨吧。”

这一阵功夫,又挖出来不少碎骨,宋亦安前几日才验了紫苏的骸骨,此刻正是熟手,应声之后,立刻带上护手拼起骸骨来。

这时,裴晏方才能好好与姜离说话,“和公公怎么也出宫了?”

姜离道:“皇后娘娘不甚放心,便让和公公送我来去。”

裴晏也安了心,又道:“祖母知道了龙脊山的事,她也想见见你。”

姜离心头一跳,一旁和公公笑道:“不着急回宫,皇后娘娘给了姑娘自主之权,姑娘想去便去吧。”

裴晏殷殷看着姜离,姜离便只好应了下来。

他眸光雪亮了些,又道:“东宫太子几殿今日已经被查抄,明日开始,会抄查齐王府,周瓒也已经被捉住了,凡当年旧案所涉之人,我会仔仔细细审。”

姜离放了心,“宁家呢?”

说起宁家,裴晏一默道:“宁尚书昨日已经请罪告假了,宁珏也在府中禁足,宁娘娘如今带着宣城殿下被幽禁在东宫,关于她们,朝中还没个章程,眼看着陛下万寿节将至,按陛下的意思,在他过寿之前先不见血。”

姜离道:“还有七日便是万寿节,也不够查明白的,陛下不急着下死刑也是好的。”

二人正说着,一旁的宋亦安道:“大人,这一块儿骨头不是人骨,像是什么野兽的骨头,小人一时认不出来”

几人围过去,便见宋亦安手中的是一块儿巴掌大小的锯齿状骸骨,宋亦安认不出,姜离和裴晏也未认出来。

虞梓桐奇怪道:“难不成孩子和什么野兽埋在一起?还有这些丹砂,这是什么道理?”

裴晏道:“确是越来越邪了,那道士明日入长安?”

虞梓桐道:“若他答应来看,明日才能赶回来。”

裴晏颔首,“或许他真能看出门道,明日来听一听。”

验骨是个繁琐的活儿,仆从们一边挖,宋亦安一边验,直等到日头西斜,他擦着额上薄汗道:“大人,依属下之间,这具骸骨乃是个七八岁的男童,死因目前还不明,但他的左脚脚骨有一处骨头畸形,更像是先天不足,不是后天受伤”

裴晏微讶,“跛足?七八岁的男童?”

姜离也道:“残疾的孩子,是不是和近日那几个走失的孩子十分相似?”

裴晏颔首,“不仅近日有,我此前翻查了旧案卷宗,发现连年都有孩子被拐,但奇怪的是,寻常年间被拐的孩子大多是康健无病的,但在近二十年之中,有两个年份被拐的孩子多为残病之人”

说至此,他神色严肃道:“第一次集中出现,是在景德二十六年,第二次,则是在景德三十三年”

姜离莫名道:“怎么是这两个年份?”

景德二十六年,乃沈家旧案发生的那年,亦是姜离被收养的那年,景德三十三年,便是广安伯府出事,皇太孙死的那年,会有这样巧合吗?

裴晏颔首道:“这之间相隔七年,我查看之时,也觉得十分古怪,但我前前后后将所有被拐的悬案统总两遍,其他年份只偶尔出现一个半个,只有这两年十分古怪,景德二十六年,光京畿衙门接到的残疾孩童被拐的报官便有三起之多,景德三十三年,更是有四起之多,再往后数年也没有,接着,便是近日了。”

姜离倒抽一口凉气,“今年与景德三十三年也相隔了七年!若前两次算是巧合,那今岁也出现了这等异状,便一定不会是巧合了”

姜离望着挖出来的深坑与一旁的白骨,只觉背脊发凉,裴晏看着这片狼藉,也陷入了沉思,“邪道之事,如今还是拱卫司与我们同查,我稍后需和拱卫司通气,若这孩子也是为邪道所害,那长安的无量道就一定还有我们未知的恶行,只可惜师门传来的消息皆是百年前的无量教教义,如今演变成了什么样子,我们所知不够,但当年的无量教,也是三五年便要大祭祀一回,如今若变作七年,倒也合理。”

姜离颔首,宋亦安在旁道:“尸骨上并未出现明显的骨伤,再加上此地靠近水井,多年来井下流沙移动,骨头也残缺不全了,暂时无法确定死因。”

裴晏看了眼天色,“等所有骸骨寻出再验第二次,明日那道士来了,若真能看出什么门道,说不定能帮我们破解这孩子是不是为邪道所害,今日你先回衙门,我留下人在此地看守,明晨再来。”

宋亦安应是,一旁听了半晌的虞梓桐想到此地可能沾染邪道,不由面如土色。

姜离安抚道:“不要怕,此事与你们无关、”

虞梓桐咬牙道:“父亲还没回来,怎么也想不到会摊上这等事。”

姜离便道:“你安心,明日我也会出宫来帮你的。”

虞梓桐苦涩地点头,眼见暮色将至,先将姜离和裴晏送了出去。

去裴府的路上,因有和公公在侧,姜离二人并不好多说什么,等到了裴府已是夜幕初临,裴晏有心请和公公入府中饮茶,和公公却只道在马车上相候。

如此,姜离独自跟着裴晏入了国公府。

刚一入府,裴晏便道:“昨天晚上,曲叔已经带着怀夕回了芙蓉巷,怀夕并无大碍,你可以安心了。”

姜离重重地松了口气,又忙问:“那郑文薇呢?”

裴晏便道:“当夜的动静太大,她们下龙脊山后山先躲了一阵,第二日午后,便得知了太子谋反之事,待晚间方知太子已败退,如此,郑文薇彻底放了心,只让曲叔将她们送过了蒲州便作了别,曲叔便带着怀夕回了长安,她的伤养个半月定能恢复如初。”

姜离了然,有些感慨道:“往后她能高枕无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