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1 / 1)

李慈贞说:“不用还了。”杜仰春跟她说了,现在的沈怀湘自?身难保,好一点的下场是?科场除名;糟糕点的,便是?“欺君”了。毕竟这回的进士,都是?太后?亲试的。

第073章 第73章

沈怀湘冒险行事, 计划远算不上天衣无缝。一旦事发,也没有强有力的势力替她遮掩,她只是用自己的未来进行一场豪赌。李慈贞在她院落中没有停留多久, 便消失在朦胧的烟雨中。虽说李慈贞不受,可沈怀湘却是不愿意就此算了?,欠下的,终究是要还的。如果这次能够平安,她一定要设法还上兄长欠下的债。

士议众多,民?愤难平。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朝廷不得不去查沈怀湘冒名之事。在烈日炎炎的五月中旬,终于有了?结果。御史台一封上?书, 道尽沈怀湘的曲折历程。原来在京中考中进士的并?非是沈怀相, 而是他?的妹妹沈怀湘!提到这?点时,群臣哗然,犹为激愤难平。御史没被朝臣们的吵嚷打断, 而是继续说:“虽然户籍用沈怀相的, 可在本州取解、来京中行卷、参与省试的都是沈怀湘。”

“原沈怀相在三个月前已经病逝, 此人?来京赶考, 是为了?了?结兄长的执念。”

“不管如何, 她冒名顶替, 藐视本朝律法,就是一罪!要不是这次被明眼人看破了?, 我?等?日后还要与一个女人?朝堂同列, 真是荒唐可笑!”朝臣红着脸争执, 他?持着笏板, 唾沫横飞,显然情绪激昂。可话音一落下, 堂中倏然一静,并?没有多少应和他?的声音。毕竟说到“女人”,已?经有喻指太后之嫌。

“过了?省试的是沈怀湘,证明?她是有真才实学的,不比同科士子差。”一道慢悠悠的声音响起。

某位侍御史一听,顿时将脸色一拉,怒斥道:“侥幸而已?!冒名终究是欺君之举。太后、陛下,依臣之见,该将她科场除名,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贺疏弦听着朝臣的争执,不由得眉头一蹙,开口道:“仅仅是冒名,罪不至此。”

侍御史本就看贺疏弦不顺眼,一听顿时垮了?脸色,道:“仅仅?此举根本就是秽乱朝纲,该施以重刑?若是日后有人?有样学样,那还了?得?礼部审核家状不严,相关?执事官员,该一并?治罪!”

“不知沈怀湘此举如何秽乱朝纲?”贺疏弦淡淡地询问道,“她与寻常士子走得是一样的路。至于冒名之事,也情有可原。本朝律法从没有哪一条写着不许女人?参与贡举的,可偏偏无路可走,只得借此了?结夙愿。”

“她以自身实力证明?了?不比男人?差,凭什么不能与诸君同列呢?”

这?话一出,如一桶油浇入火中。别说跟贺疏弦争辩的侍御史了?,就连其余的朝臣也忍不住拿诧异的眼神去看贺疏弦。的确没有成文,可历来规矩就是这?样。贡举本就是男人?的天地,女人?就该缩在内宅中。许多人?心思浮动,但是没有说话。他?们?拿不清贺疏弦的话是谁的意思。晋阳长公主?还是太后?

侍御史偃旗息鼓,谏议大夫魏通古气愤地瞪着贺疏弦道:“贺侯这?般为罪人?说话,难不成也是个女人?不成?”他?极为死板,泥古不化,批判过几回本朝妇人?游街的风气。一想到沈怀湘是个女人?,便怒火填膺,情绪一时间失去控制。贺疏弦衣袂飘风,俊逸不凡。她面?若敷粉、唇若丹朱,美得雌雄莫辨。魏通古一句话落下,打量贺疏弦的视线越发多了?。

武臣们?历来不参与这?些争执,可在魏通古话音落下后,兵部尚书睨了?他?一眼,沉声道:“驸马还能是女人?吗?足下别太荒谬。”

在魏通古无意间触碰到真相时,贺疏弦的脸上?仍旧是一派平静。她对上?魏通古恼怒的视线,不紧不慢道:“听说魏大夫家养了?不少野兔,几乎成灾。家中夫人?请魏大夫料理,可魏大夫不肯,振振有辞、引经据典替兔子辩论。难道魏大夫与野兔同类吗?”说到最后一句,贺疏弦唇角勾起一抹嘲弄之色。而魏通古在一片低笑声中,面?红耳赤,青筋暴起。

昌平帝坐在龙椅上?噤声不语,而临朝的萧太后终于发话了?,她将话题抛给了?一直老神定站着的宰臣,问:“杜相公如何看?”

冷不丁被点名的杜审眼皮子一跳,心中暗呼糟糕。这?事儿?说起来,有杜仰春的一份功劳。他?这?女儿?在家闲着,总是给他?惹是生?非。杜审深呼吸一口气,斟酌片刻后,援引了?前?朝故事也是冒名之事,但是当时那士子以诗赎罪,非但没被追究,反而博得了?风流的美名。在太后干政的情况下,这?话题一不小心便会?落到敏感处,不如轻拿轻放了?。

“杜相公此言差矣,若不惩治沈怀湘,日后有人?效仿该如何?”

杜审无视了?那喷火的视线,淡定道:“加强核验是尚书省的事。”

他?话音落下,礼部尚书文玉溪、尚书左仆射兼礼部尚书崔思行立马顺着台阶下,恳请太后恕罪的同时,又说日后会?仔细核验,不许任何人?冒名。他?们?都是人?精,一点都没提“女人?”,只将沈怀湘当一般士子来看待。

“可她毕竟目无法度。”韦兆庭开口,“当剥夺科名、放还乡里。笞二十,小惩大诫。”

萧太后搭着眼帘,沉声道:“便依韦卿所言。”顿了?顿,她转向昌平帝,温声问,“陛下以为呢?”

昌平帝内心烦闷,早不耐烦朝政事,一听萧太后发问,顿时起身说:“便依太后所言。”

太后、皇帝都发话了?,沈怀湘之事算是放下了?。可侍御史、谏议大夫一行人?尤其不痛快,魏通古扬声道:“请太后、陛下下禁令,不许女子参与贡举,规范制度。”

萧太后不咸不淡道:“本就是旧规,何必再强调?”

贺疏弦顺势讥讽说:“魏大夫莫不是怕有德才的女郎现身,让你?作为陪衬,最后黯然失色?”

她其实很希望沈怀湘能够留在朝堂上?做官,她文采斐然、精通诗文律典,不会?比旁人?差。可惜眼下还不是撕开裂口的时候,侍御史、谏议大夫以及诸朝臣都极为反对女人?入朝。不严惩沈怀湘已?是开恩的结果。

魏通古还想辩驳,可太后冷峻的视线落到了?他?的身上?。左右观望一阵,杜相、韦相都对此话题兴致缺缺。他?们?以为沈怀湘只是个特例,解决了?便认为一切都了?结了?。但是真的这?样吗?魏通古心中很是惶恐不安。

等?到下朝后,魏通古脚步放慢了?,正与同僚小声嘀咕,身侧哒哒的马蹄声响起。却是贺疏弦骑在马上?,一只手勒住缰绳,正冷冷地望着他?。魏通古想到贺疏弦的武功,心中暗暗发毛,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步,扯出一抹勉强的笑容,问:“贺侯这?是何意?”

贺疏弦居高临下地看着魏通古,对他?那张古板、死气沉沉的脸很是厌恶。她轻蔑道:“足下还记得谏议大夫的职掌吗?规谏讽谕。朝堂并?非闹市,魏大夫也不是三岁小童,说话时该权衡一二,省得惹出笑话来。”

魏通古心惊胆战,生?怕贺疏弦扬起的马鞭抽到他?的身上?。他?在朝堂上?一时失控,将那句话脱口而出。其实心中也生?出后悔,他?低着头,老脸通红,根本不敢看贺疏弦的神色。

贺疏弦没有打人?的想法,她放完话后便骑马扬长而去。一回到公主府,她脸上?的沉郁凝重消失不见了?,将马匹扔给了?侍从,她迫不及待地去找杨云意,跟她说今日在朝堂上?发生?的事。抱怨了?一句魏通古后,贺疏弦没再提这?个扫兴的人?,又说:“沈怀湘要离开长安了?。”

杨云意放下书,她抬眸看贺疏弦,漫不经心问:“你?想将她留下来?”

“就这?样离开,实在是太可惜了?。”贺疏弦感慨道,除了?名字是别人?的,其余都是她的真本事。明?面?上?看起来对一些士子不公,因为要是真的“沈怀相”,就不会?竞争走一个名额了?。可他?们?本就占了?许多的便宜,追根究底,他?们?也没有脸要公道。

杨云意点头说:“那就请她留下来吧。”

贺疏弦眸光炯亮,笑容越发灿烂。不过很快的,她便察觉出一抹异样来。她看着杨云意,眉头微微一蹙,道:“阿音,你?情绪不高。”思忖片刻,又问,“今日去谁府上?了??或者是有客人?来?”

杨云意摇头:“没有。”

贺疏弦又问:“那怎么回事?”

杨云意唉声叹气,她起身点了?点贺疏弦的肩头,说:“你?最近回府,总是先说事,不问我?。”

贺疏弦眨了?眨眼,她握住杨云意的手,诚恳道:“是我?的错。”她很及时地补救,拉着杨云意在一旁坐了?下来,圈着她的腰询问道,“阿音今日在府中过得如何?”

杨云意回揽贺疏弦,蹙眉说:“不太痛快。”

贺疏弦小心翼翼地问:“是因为我?吗?”

“是啊。”杨云意抚了?抚贺疏弦的眉梢,贴着她说,“怪你?招惹我?的心。”

行也想,坐也想,而她的驸马啊,最近又太忙。

贺疏弦呼吸急促起来,她直勾勾地看着杨云意,压低声音说:“那我?请假。”

杨云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摇头说:“那不成,还是得以公务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