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1 / 1)

含凉殿中出来的奴婢看着贺疏弦、杨云意两人?凑在一起说话?,刻意放慢了脚步,心?想道,公主?和驸马感情真好。听了一些流言,他们原先也以为公主?其实看重的是定远侯的身份,哪想到真的是冲着人?去的。

今日在宫中的可不止贺疏弦,还有晋王、吴王。晋王先前被晋阳落了脸面,可不能怪晋阳,只能怪驸马离间他们的姐弟情。晋王跟吴王通气,原想等贺疏弦从太后宫出来后,便将她请过来,让她明白自己的处境,哪知?道晋阳与驸马是同进同出,一刻都?不舍得分离。两位亲王自己见了晋阳,都?不敢开口,更别说伺候他们的内侍了,只遥遥地看上?一眼,就立即回去禀告两位主?子。

杨云意一直将贺疏弦送到宫外,才又返回含凉殿中。她调侃贺疏弦说是不舍,其实是怕她入宫人?生地不熟的,被有心?人?引诱犯了忌讳。直到她安然出宫后,悬着的心?才落下。但是一想到要?面对太后,杨云意又笑?不出来了。

她说没事,可没事个鬼呢!就阿娘那神色,一定是看出什么了。

果然,等到杨云意回到含凉殿中,太后便让伺候的人?退下了,连心?腹掌事嬷嬷也没留下。杨云意朝着太后扬起了笑?容,可在太后淡然的目光中,立马敛住了笑?,诚恳道:“儿知?道错了。”

“你知?什么错?胆子实在是大?得很。”萧太后被杨云意的反应气笑?了,晋阳瞒着所有人?弄这假凤虚凰的戏码。兰汀哪有什么儿子?分明就是个娇俏的女郎!朝中无人?提,那就是在安阳,户籍上?就是“男”,是兰汀的人?安排的?这么巧就被晋阳碰上?了。“你就不怕被人?发现?了?”这扮相也不是全无破绽啊,只要?与女人?打交道多?了,就能看穿。

“他们就算看穿了又能怎么样呢?还能把驸马拉过去验身不成??顶多?是私底下说几句罢了。”杨云意道,哪天有人?敢去查验阿渝的身份,那一定是她和阿娘败落了,到了那时候,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呢?总归是死罪一条。

萧太后闻言沉下脸:“你先前怎么不说?”

杨云意问:“我若是说了,阿娘肯让她做我的驸马吗?”不可能的,贺疏弦身份不是万无一失,万一在关键时刻暴露出来,可能会?连累到她,阿娘绝不可能让她去冒这个险。

萧太后神色不善,责备道:“晋阳,你太任性了。”可事情到了这地步,已经无法挽回了。她舍不得打骂晋阳,最后只得平复心?绪,问她,“以后你打算怎么安置她?”

杨云意:“我不会?让她一直遮遮掩掩的。”她以前嘛,要?谋求什么都?是为了自己,现?在,她还有一个目的,她要?站得够高,让别人?无法指摘她身边的人?。只是扮作儿郎而已,算什么大?错?当人?家想当男人?吗?还不是世道太苛刻,逼得她无路可走。

萧太后哼了一声:“是不是还得给她选个好夫婿?”

“那不成?!”杨云意想也不想地拒绝。她的驸马怎么能跟别人?在一起?

那厢贺疏弦离开宫城,也没回公主?府,今晚公主?要?在宫里过夜,她见不着人?。她骑着马在长安城闲逛,走过许多?先前到过的旧地,心?境跟才来长安的迷茫全然不同。她不用再四处寻找云娘、替她担忧了,她也不用怕长安权贵以势压人?了,沾公主?的光,她也成?了权贵。

在街上?逛了一圈,贺疏弦最后回到了侯府,公主?没在,到哪儿都?一样。她回去的时候也巧,正碰着一个胡子拉碴的中年人?出现?在门?外,见了她后一脸欣喜地喊了声:“少?主?。”

贺疏弦眉头微蹙,她不认得这人?,可没什么主?仆情。这时候府中的管事出来了,一叉手跟贺疏弦介绍男人?:“他名唤唐藩,自称过去是老侯爷帐前的牙将,当年侯府败落后,他也因罪被流放,后来遇到赦令才回来。”定远侯的旧部来访,管事原本要?第一时间去禀告贺疏弦的,但是被公主?府的人?拦住了。没有公主?的应允,消息根本传不到郎主?耳中。

“原来如此。”贺疏弦点头,她很是纳闷地看了唐藩,又问,“只是足下来寻我,有何贵干?”唐藩现?在没有官职在身,总不能是希望得到她举荐吧?贺家军其实早已经被打散了,贺疏弦恢复定远侯身份后,也不领兵。

“在下想要?继续侍奉侯爷!”唐藩眼睛一亮,面上?充满向往。

“可侯府中没什么需要?你做的。”贺疏弦说了句大?实话?,她想了想,又说,“先生有武功在身,不如去考武举,或者在禁卫招募的时候,入军投效。”

唐藩斩钉截铁说:“昔日老侯爷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下定决心?要?报答他,如今老侯爷不在了,我该投效小主?人?,就算是为奴也使得。”

贺疏弦心?想,你可别害我。这才恢复身份,便找寻当年的贺家旧部,万一被当作兴兵谋反怎么办?而且以良人?为奴,这不是个话?柄吗?她客客气气道:“唐先生说笑?了,良贱天堑,我怎么能让先生因我入贱籍?”她不能接纳唐藩,可也不能用金钱将唐藩草草地打发,便客气地邀请唐藩入府小坐。在离席的片刻,贺疏弦让人?给嗣曹王府递了个消息。王府中的曹勋当年就是她父亲的旧部,想来跟唐藩会?有很多?的话?题。

嗣曹王府,曹勋得到消息后,立马明白贺疏弦想要?做什么了,唐藩的确是故人?,可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在这个时候冒头,不明摆着有隐情吗?先前因为王妃的吩咐得罪了小侯爷,后来又是他将消息传到谢文泽那,心?中愧疚得很,得了信立马就直奔定远侯府去了。

侯府中。

唐藩跟贺疏弦提起贺延秀的旧事,想要?借此打动贺疏弦。他无处可去,只能找侯府收容。

可贺疏弦不会?把一个不知?根知?底的人?放在府中的,任由唐藩说得天花乱坠,她一派从容自若,耐心?等待着曹勋到来。

第047章 第47章

曹勋没敢在路上耽搁, 骑着快马从嗣曹王府出?发。当日的试探很是让他汗颜。在贺疏弦前往王府探望的时候,他跟贺疏弦道过歉了,可贺疏弦不冷不热的?, 不知道是怎么?个态度。他一路奔到侯府,朝着门房叉手行了个礼,就在管事的引领下前往正厅了。

管事独自走到贺疏弦跟前禀告的时候,唐藩正唾沫横飞地说着当年贺延秀的?英勇,说他如何千军之中?使一杆梨花枪挑落贼首,将突厥将领打得?屁滚尿流。那些?事迹在巷里三岁小儿间流传,不用唐藩多言,贺疏弦也知道。

说话?的?时候, 唐藩注意着贺疏弦的?神色。这位年少的定远侯性情如何, 都是听人说的?。唐藩以为会是个温顺的?士人,乡里出?身的?,可能因为读过书气度会比当初的贺钧成好些?, 但也相去不远。可一照面才发现, 比起公?侯家的?子弟, 也毫不逊色。他见贺疏弦面上露出?一抹讶色, 正准备询问, 却听贺疏弦笑道:“甚巧, 曹先生来了。”

作为侯府的?主人,贺疏弦要见谁, 不必过问唐藩的意见。朝着管事一颔首, 低低地吩咐两句, 管事便退了出?去。没多久, 一道魁梧的?身影伴随着爽朗的笑声在厅堂中回荡。唐藩扭头一看,就撞上曹勋那张刀疤脸以及如狼般的?眼睛, 他的?头皮顿时一麻。

贺疏弦道:“二?位当是旧识吧?”

没等唐藩回答,曹勋朝着贺疏弦欠了欠身,全了礼数。他说道:“正是。”他来侯府还是得?要一个理由的?,于是,答完之后,他又说,“老太妃非常想念您。”

贺疏弦温声说:“过些?时日我便拜访王府,跟她老人家见一面。”

曹勋道:“我这便回禀老太妃。”不过他没走,而是拍了拍唐藩的?肩膀,又跟贺疏弦说,“小侯爷,能否跟你讨要个人?”

贺疏弦:“曹先生只管说。”

曹勋叹气道:“当年同僚,零散天涯,或是生死之隔,或是千万里之遥,此生恐不能再见。如今有幸见到唐兄,我想与他喝杯酒。”

贺疏弦:“原来如此。”她恍然大悟,跟曹勋一唱一和?,“唐先生只是我府上访客,曹先生要与他叙旧情,不必问过我的?意见。”

话?说到这份上,唐藩没什么?选择的?余地,只能够被曹勋半带着起身,朝着贺疏弦说告辞的?话?。他认识曹勋,可没能熟到哪里去。曹勋来侯府是巧合?还是故意的??唐藩心中?纳闷,兼有许多不耐烦,可不敢在脸上展露出?来,只能摆出?一副和?曹勋兄弟情深的?模样。往好处想,也许能够从曹勋口中?打探到更多。

唐藩一离开,贺疏弦脸上温和?而客套的?笑容就消失了,她走出?大厅,立在檐下?喊了一声“长琴”,便见一个梳着干脆利落马尾、约莫二?十的?劲装少女从暗中?走了出?来,朝着贺疏弦欠身,道:“见过驸马。”长琴是杨云意拨给?贺疏弦的?暗卫,最擅长隐匿和?刺探消息。

贺疏弦温声吩咐说:“去查查唐藩背后有什么?人。”她不觉得?唐藩是因为点“旧情”来的?。这些?年,贺家旧部的?情况如何,王府那边其实心中?有数。可老太妃和?嗣曹王提都没提唐藩这个人,显然,他很是微不足道。贺家旧部应当是真的?,可人心诡谲,容易更变,尤其是遭逢那么?一场大难。

长琴喏了一声,一眨眼,就从贺疏弦的?眼前消失。

贺疏弦在屋檐下?站了一会儿,才回到厅堂中?去。她闲来无事,命管事将账册以及一些?礼单拿出?来,清点侯府的?资产。她恢复身份后,将府上原来的?那帮人都撵了出?去,重?新挑选了几个管事,之后便当个甩手掌柜,没再管铺子的?事。现在得?了空闲,便生出?了解侯府产业的?心思。

“都是后来宫中?赏赐的?,不到旧业的?三分之一。”一位从嗣曹王府来的?管事跟贺疏弦说道,他是了解当年一案的?老人了,回忆旧事时,暗暗地叹息了一声,“侯府被抄后,原先拥有的?田地、店铺都陆续落到其他贵人的?手中?,在官衙手上的?那些?能拿回来,但余下?的?,没希望了。”

又有人说:“或许有人会识趣地还回来?”

贺疏弦对收回旧产业没那么?执著,听管事一说,她想起一件事情,肃声道:“如果有人来还那些?旧产,也不能收,记住了吗?”她跟公?主成亲后,代?表的?可不仅仅是自己,还有公?主。她们荣辱与共,她不许侯府的?人因为对过去的?那点惦念,做出?拖后腿的?事。

她知道府上有的?下?人是嗣曹王府找回的?老人,想了想,又说,“过去的?都过去了,不必再去追念。”当年推波助澜的?一些?人还立在朝堂上,有机会的?话?,贺疏弦会去收拾他们,她不会平白无故出?击,不能本末倒置。

集合在堂中?的?管事齐齐应声。

侯府的?产业五花八门,有在州府的?,也有在长安的?,囊括米粮布帛、印坊、书坊、胭脂铺子等。在长安的?,地段都不错,在东西市的?繁华处,按理说这样的?地段,加上侯府做靠山,不说日进斗金,至少不能亏损吧?可贺疏弦一眼扫下?来,好几家铺子都出?于倒闭的?边缘。贺疏弦不管别的?,她将米粮和?药铺挑了出?来,说:“这两种铺子得?好好经营,若是做不到,那就换人。”到底怎么?经营,是管事的?事儿,她只用负责出?钱财、看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