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5章 第25章
杨云意看贺疏弦神色就知道事情不妙, 等到贺疏弦慌不择路地跑开时,她的心?跟着沉到谷底。附近伺候的人已经被她挥退了,只有她和碧河两个人在。杨云意慌忙迈步去?追贺疏弦, 碧河也跑出来帮忙。
贺疏弦不认得路,逃窜间惊动了公主府的侍卫,顿时刀光剑影,一阵鸡飞狗跳。杨云意追上来的时候,心?跳到嗓子眼,她忙喊了声“住手”,凑上前去?看贺疏弦有没有受伤。
贺疏弦心中只盘桓着一个念头,那?就?是云娘压根不想见她, 她来长安就?是自作多情!她已经看到碧河了, 碧河上回还说已成旧主,分?明是骗她的!什么旧主,什么远嫁, 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谎言, 而她们编造谎言的唯一目的, 就?是将她赶出长安。哪里用得着她们赶, 她不会留了。
贺疏弦开口说:“我要回去。”
杨云意拽住她的手, 将她往不远处的屋中带去?, 她问:“回哪里去??”
贺疏弦又说:“回我该回的地方。”她就?是安阳县贺家村的一猎户,与长安格格不入。
杨云意无奈地看着她:“回不去?了。”
“为什么?你要报官?你要将我押入大牢?”贺疏弦拔高语调质问, 是了, 云希音是晋阳长公主,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 更知道自己女扮男装来参与省试的事。
杨云意瞪着她:“你在胡说什么?”顿了顿,又说, “你在生气。”
贺疏弦一点头:“是。”
杨云意问:“为何?”
贺疏弦听了这两个字越发委屈了,她怎么敢问为什么?她低下头,沉声说:“你不想见我。”
杨云意道:“我没有。”
贺疏弦质问道:“你不知道我来长安?你不知道我的住处?我时常感到有人在暗中窥视,是你的人? ”她其?实还有很多话要问,但说到最后一个字,她的心?神已经被强烈的无力感攫住了,最后千言万语酿成了三个字,“你骗我。”
“我也是逼不得已。”杨云意挥退伺候的人,拍了拍贺疏弦的手,安抚道,“希音是我的字,至于云姓,是取名?中的首字。”她想了想,又说,“我没想到你会来长安。”
“你当然想不到!”贺疏弦咬牙道,她知道贵为公主的云希音隐瞒身份是不得已,知道她不愿意见自己也是不得已,可还是忍不住伤心?生气。既然决定不见,那?现在又算什么?为什么还要问她婚配之事?贺疏弦听不进?任何劝说,她越想越觉得伤怀,整个人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她惨淡一笑?,说,“你就?当我没来过。”
“我怎么能当你没来?”杨云意皱眉,她道,“阿渝,你无法离开长安了。”
虽然知道故人是晋阳长公主,然而在她温和的语调中,贺疏弦很难将她与权势滔天的公主画上等号。她的脾气上来了,谁的面子也不给。“我为什么不能回去??我就?要回去?!”贺疏弦大声说,“谁拦我我就?”
“你就?怎么样?”杨云意问她。
“杀了她”三个字当着杨云意的面,贺疏弦怎么都说不出口。
杨云意叹气,又说:“阿渝,你难道没发现来京之后的异常吗?佑安寺里你没碰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贺疏弦凛了凛,问:“什么意思?”提到佑安寺,她想到的是贺家以及嗣曹王府,可他们给她的印象太坏,她不情愿提起。
杨云意说:“你姓贺。”
贺疏弦撇了撇嘴,不看杨云意,她说:“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们村里大部分?人都姓贺。”
杨云意索性将事情掰开说给贺疏弦听,她说:“贺家村里就?一个小小的里正,可能保贺家村与山贼往来不被发觉,甚至敢当面撼动安阳令。”她说得还是委婉了点,从?贺疏弦处理贼人的手段来看,贺家村恐怕有许多“不法事”,但是对方本身就?是恶人,杨云意便没太在意。
“我查过,里正和相?州刺史?贺群有关?系,而贺群正是昔日定远侯贺延秀的旧部。”
“然后呢?”贺疏弦心?微微一沉,可她抗拒朝着某个方向想。
杨云意:“定远侯之妻康乐县主乃老?曹王之女,姓杨名?蘅,郡望弘农。”
贺疏弦眼皮子狂跳,她阿娘的墓志铭是她亲手所书,原本想写“河东柳氏”,可叔公不知为何否决了,将它改成弘农,贺疏弦没多想,只当是她娘的意愿。她惶惑不安地问:“你想说什么?”
杨云意深深地凝视着她:“变杨为柳,唯有如此?,才能解释你娘身上的异常。那?把春雷琴的来历我也查过了,正是我阿娘赠送给康乐县主的旧物?。”
贺疏弦张了张嘴,一个个惊雷落下,砸得她头晕目眩的。良久后,她才找回清明,问:“那?现在的定远侯是什么?”
“鸠占鹊巢吧。”杨云意道。如果是一母同胞,谢文泽何必要对贺疏弦下手?极有可能,贺钧成就?是个假冒的定远侯。她也不隐瞒,又说,“你在佑安寺听到动静了吗?定远侯那?边有人出手暗杀你。”
贺疏弦:“……”她还以为是杀人越货的贼团。真?是荒谬啊!
杨云意问她:“你难道不想拿回属于你的一切吗?”
“什么是属于我的?阿娘已经逝世了,我的亲旧都在贺家村,我留在安阳县不也挺好吗?”疲惫油然而生,贺疏弦心?中如乱麻。
杨云意见她如此?,又抛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你难道还没想明白,你阿娘要你扮作男儿的目的吗?”
头昏脑涨的贺疏弦眼前晕眩,才见故人,又得知旧事,她莫名?其?妙背负那?么多,是一场梦吗?她不想去?思考了。“我要回去?。”贺疏弦选择逃避,她想要躲进?一个安全的小天地里,不要想,不要面对那?么多。
杨云意说:“留在公主府更安全。”
“你先前怎么不这样觉得?”贺疏弦语调陡然间变得尖锐,她盯着杨云意,“是才查到我的事情,所以决定见我的吗?如果我只是贺家村寻常一猎户,你还愿意看到我吗?远嫁?哈,将我当成傻子一样愚弄吗?”
“贺疏弦!”杨云意被贺疏弦的话一刺激,也压不住心?绪,她的语调冷厉起来,“你怎么能这样说?!”
贺疏弦撇开眼:“反正我见到的就?是这样的。”
杨云意急声道:“我不见你是为了你好。”
贺疏弦勾唇,露出一抹嘲讽的笑?:“那?现在见我也是为了我好吗?我既然来长安找你,甘愿冒死罪,只想确认你平安。我自己都不在意,你替我担心?什么?我不需要你自作主张替我考虑。”
这是杨云意首次见到尖锐、充满攻击性的贺疏弦,她知道贺疏弦现在气糊涂了,说话不经脑子,很是伤人,可难以抑制那?份伤心?和失望。她的迟疑、她的渴望、她的忧虑,她的所思所想,都被贺疏弦给否定了。她走的是一条登天的路啊,她会遇到无数荆棘阻碍。阿娘说到了未来只能称孤道寡,难道真?的如此?吗?
看到杨云意发红的眼眶,贺疏弦 心?中像是扎了一根刺,她也意识到自己的不错,忙低下头沮丧道:“对不起。”
杨云意搭着眼帘,轻声说:“没关?系,我不怪你。”她应该怪自己的反复。
“我可以回去?吗?我想静一静。”贺疏弦的语气中带了点哀切与恳求,公主府很大,她可以待在一个看不到杨云意的地方,但毕竟是公主府,哪处都是杨云意的痕迹。她现在不知道要怎么对待“故人”,富贵人家的小娘子和晋阳长公主之间,也有一道天堑。她先前就?埋怨自己想得简单,现在看来,那?简直愚蠢透顶。
“阿渝”杨云意面上带着急色,她紧紧地抓住贺疏弦的手臂,内心?深处是压抑不住的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