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9章(1 / 1)

更何况此时的萧厌与往日全然不同。

哪怕知道萧厌此举不过是替他撇清干系,他也早知今日事,憎郡王依旧还是下意识地露出惧色。

“萧督主言重了,我本也是想将他们带进宫来。”

萧厌笑了声,憎郡王识趣闭嘴。

沧浪身后跟着的那些人都到了殿前,一些京中老人就将领头那人认了出来,那人赫然正是传言之中早就死在了亲儿子手上的萧晋安,而他旁边站着的那人则是那个欺辱亲弟、被折磨致死的萧家长子。

萧家虽算不上望族,却也不是无名之辈,萧晋安又曾在朝为官,萧家之人被虐杀离现在不过五、六年时间,他们面貌并无太大变化,殿中那些人见到萧家父子时,就对于萧厌是贺家子的身份更信了几分。

萧家父子身后,还站着个身形略显瘦弱的年轻男人,其他则全都是脸色苍白的妇人。

萧厌朝着萧晋安叫了声“姑父”,就淡声朝着憎郡王道:“这些人,可就是憎郡王从南地带回来的证人?”

憎郡王连忙点头:“就是他们。”

萧厌让萧晋安父子去到一旁后,才抬眼对着其他人说道:

“你们既已入京城,就该明白二十年旧事遮掩不住,如今圣上有意清查往事,也欲给南地枉死百姓一个公道,你们若想保命,就将所知如实道来,敢隐瞒半个字,就与那些个已死的官员一样,去给那些枉死之人陪葬!”

那些人被带进宫时,就已经知道今夜为了什么,而紫宸殿外那黑压压的黑甲卫更是让他们不敢有半分异动。

那年轻男人率先跪了下来:“小人周逢春,家父曾是歙州下辖昌信县衙仵作周安。”

“就是你在佛前忏悔,提起二十年前往事?”

“是。”

“既然如此,那就将你知道的事情,当着陛下的面说出来。”

萧厌神情冷淡。

周逢春白着脸,竭力稳住心神跪在地上出声。

“小人父亲是家传的仵作,在昌信县衙任职多年,二十年前南地突起水患,歙州、朗州、饶州三地灾情最为严重。”

“当时朝中下旨赈灾,前往南地押送赈灾粮款的官船却于昌信河道口突然凿沉,昌信县令接上令之后率领县衙官兵,随同朝中之人一起搜寻河道之中残留钱粮以及落水官兵的下落。”

“父亲身为仵作,被昌信县令娄永安带着一起打捞尸体,待水中之人被捞出之后,戾太子下令检查尸身。”

第0506章 以民充匪,暴乱真相

“父亲查验之后发现那些官兵心肺之中没有半点积水,就连喉间也无泥沙,更无半点落水之后挣扎痕迹,断定他们绝非溺水而亡。”

“事关重大,父亲当即就想禀告太子,却被娄永安拦住。”

“娄永安用我和母亲还有周家其他人要挟父亲三缄其口,说他若敢说出真相便灭周家满门,还命人绑了我和母亲借此要挟。”

周逢春的声音不大,但在安静至极的大殿里,却足以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楚。

“父亲为保我和母亲,不得不答应下来与娄永安虚与委蛇,想要后面再寻机会告知太子,可谁想沉船的消息被人传了出去。”

“南地突起暴乱,戾太子因办事不力被强召回京,能够做主的贺家三爷又去了荣江,父亲只能寻了过去,这一去就看到了官兵屠城一幕。”

周逢春说到此处脸色有些发白,声音也发抖,可他却尽量将事情说的清楚,所说的话也跟先前憎郡王说的差不多。

他将他父亲当年是如何前往荣江,如何躲在城外亲眼看到官兵围城,看到贺文琢于城墙之上喝问外间之人,被人拿箭射伤之后,外面官兵将火把以弩车射入城中,火烧荣江的事全都说了出来。

周逢春语气颤颤巍巍:“父亲万没想到会撞上这般场面,只觉心神沮丧。”

“那些人事后泄洪淹了整个荣江,父亲想尽办法寻了一具还算完整的尸体,从那尸体体内查验出他被火焚烧之前曾中过迷药,那荣江城中近万人是先被人下药药晕之后,再被活活烧死在了城里。”

“父亲惊觉自己卷入滔天之事,满心害怕狼狈逃离,没多久就传来贺家三爷贺文琢勾结南地官员,贪污赈灾粮款被暴民所杀的消息,紧接着陆家和当时的五皇子奉命接管了南地,开始大肆清理南地作乱之人。”

“当时歙州三地血流成河,昌信县衙随同打捞尸体的那些差役也因平乱死伤大半,父亲察觉是有人想要灭口,丝毫不敢提及荣江之事。”

“他为了让娄永安等人安心,佯装贪婪讨要封口银钱,再加上我父亲与当时清剿叛军的歙州守将周俊贵有些远房亲缘,这才借机保住了性命。”

周逢春能感觉到自己话音落下之后,整个大殿内不少人都是吸着冷气,而一些人更是呼吸沉重起来。

有人震惊,有人怀疑,有人面露怒色。

周逢春却顾不得他们,只缓了缓继续:

“我和母亲一直都不知道这件事情,父亲却日日难安,夜夜被噩梦惊醒,直到后来他病逝之前才将此事告知我们,他一直哭诉他胆小怕事,说他对不起那些官兵和荣江枉死的人,直到咽气时都没闭眼。”

“我原是想要将此事咽死在肚子里,谁想娄永安和周俊贵他们却突然死了,连带着好些与当年之事有关的官员也接连惨死。”

“我本就心里不安,母亲又惊吓至极,我这才带她前去礼佛忏悔求个心安,没想到会被人撞个正着,消息传出之后我就知道不好连忙带着母亲逃离,可谁知灭口之人接踵而至。”

“我跟母亲一路逃亡,侥幸遇到了憎郡王的人才被他们相救保住了性命,可我母亲她……她却在逃亡路上,死于那些人之手。”

周逢春眼睛通红,流下泪来,

“我父亲当年隐瞒真相坐视那么多人枉死,我与母亲拿着他贪婪所得银钱过上了好日子,荣江却亡魂不散,南地冤魂遍野。”

“这都是周家的报应,是我们的报应!”

周林春忍不住痛哭,而跟着他一起入内的那些女眷听着他的话后,也都是泪流满面。

她们都是享受了当年水患之后好处的人,家中夫君、子侄更是因与人同流合污平步青云,富贵企及。

比起周逢春,她们更怕。

几乎没等人开口询问,就各自跪在地上将身份和所知之事招认。

有说自家夫君是如何与陆家勾结,散播谣言祸乱民心,栽赃戾太子与贺文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