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1 / 1)

“先生,请系好安全带,飞机即将起飞。”空姐敲了敲挡板,礼貌提醒。

许景贤微笑点头,替陈裴枝系好安全带,回到座位,连接无线网,查找病症。

焦虑,自残,失忆,三个关键词加在一起很快找到网络医生的诊断,许景贤一条一条地往下翻,眉头拧成死结,自责地想平时太不关心少爷,这会儿才发现他的心病竟严重到需要住院。

飞机向上滑行,陈裴枝短暂的耳鸣,睁开眼,后颈很痛,短暂失神,竟忘了刚才为什么要扯自己的衣领。

他稍稍放平身子,斜躺在座椅里,数着面前显示屏上的秒针,心跳慢下来,陈裴枝抱着毯子,怔忡地望着舷窗,舒缓的音乐不断重播,不得不承认,有时候音乐比语言更能安抚情绪。

陈裴枝脸颊轻轻蹭了蹭毯子,机舱里的温度和卧室差不多,他拉下舷窗挡板,线昏暗,仿佛刚刚是拉上家里的窗帘。引擎轰鸣声在耳边回响,鼻尖是毛毯陌生的气息,陈裴枝一手撑着下巴,打量身边人,许景贤轮廓逐渐清晰,他伸手想去触摸,又怕那只是床头照片。

床头照片是什么样儿?陈裴枝集中精力思考,卧室的陈设像幻灯片逐个出现在眼前。那不是照片,是许景贤。

大脑从来没有过的清醒,陈裴枝总算想起这些天被遗忘在角落的后遗症。

双相情感障碍症不是“坏情绪”的罪魁祸首,他过量服用镇定药物,意识变得昏沉,以往上学吃完药躺床上挨两天,两天后失眠症状减轻,鼻子不怎么灵敏,像得了间歇性鼻炎,出入赌场,宴会厅,身体不会本能的排斥。

他最近连续吃两次过量药剂,随后辗转多地,精神本就岌岌可危,还要面对外界的纷扰,发病的频率必然比以往严重,大脑每隔一段时间就断片,连第二次吃药都是身体本能反应。

许景贤一言不发,静静地对视。

他不是专业的心理医生,害怕说错话刺激到陈裴枝,心里又急着想补偿,思来想去,每隔半小时记录一次陈裴枝的表情,动作。

十六小时后,飞机降落在老挝琅勃拉邦机场。

许景贤整理好时间表,发给中医。

东南亚的冬天阳光充足,陈裴枝裹着毯子下飞机,过度吃药的后遗症已经到了最后阶段,他只要挨过“冷空气? ”暴击,药物反应会在体内消失。

“叮”的一声响,陈裴枝手机收到新邮件,点开,是第三张照片。

照片下是一段手写繁体字:陈先生,欢迎来到琅勃拉邦。

第九十九章 你是一?

陈裴枝盯着邮件,眼睛慢慢眯成一条细缝,点开邮件记录。

三天三张照片,第一张是老挝寺庙与教堂的风景照,第二张是看不清脸的黑帮大佬写真,第三张是海边三层楼高的小别墅。

前两张照片像素不怎么高,像是拿行车记录仪改的ccd拍的,而第三张照片像素像坐上火箭,牛逼大发了。陈裴枝盲猜这位幕后同志年会抽中大奖,头一次用大疆航拍无人机俯拍别墅,不咋会找角度,四十五度倾斜,拍出来的照片得歪着脑袋看。

他陈大爷颈椎疼着呢,稍微偏头,“嘶”了一声。许景贤在旁边看得心惊,左手往兜里一摸,抓住止疼喷雾,右手往包里一掏,捞出一盒没拆封的白纱布,包装上还插着一把剪刀。

陈裴枝挑眉扫他一眼,“够了啊,我妈给你开的是保镖工资,不是战地医生。”

“我是谁不重要,重点的是我得时时刻刻保护你,照顾你。”

陈裴枝愣住。平时那个装自闭小孩,其实脾气火爆认死理的傻小子去哪了?忒么许景贤的灵魂是被人调包了?还是背着他读了什么恋爱开窍书?打算用甜言蜜语攻破自己?其实用不着这么麻烦,他一句喜欢,陈大爷绝对吊他两天就答应,算了四十八小时太长了,缩成十二小时,不过缩都缩了,要不打个对折?

陈裴枝思绪越跑越偏,嘴角上翘,眼睛弯成橘子瓣。隔壁等电梯的贵妇看直了眼,电梯打开,带起一阵风,她站着没动,是个人都知道清清爽爽的大帅哥和东南亚傍晚吹来的风百分百地适配,她多看两眼,活到九十九。

陈大爷没空管隔壁火热的视线,在心里加加减减,决定等许景贤表白那天,他先犹豫四十八秒再答应做他的男朋友。

许景贤上前一步,转身,将陈裴枝笼罩在身前。

这下贵妇只能看见宽阔的后背,不过黑衣冷脸小帅哥也很养眼,不一样的帅,她按住电梯开键,许景贤没辙,不知道这位零上二十度穿皮草的女士想干嘛,低头问陈裴枝:“怎么了?”

“我在找我的许景贤,你这个假货别说话。”陈裴枝收起微笑,故意逗他,朝行李转盘张望。

许景贤蓦地瞪圆眼,后退,他当真了,抿了抿唇,看起来有很多话想说,话到嘴边,手机轻微震动,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低头看手机,装哑巴去了。

陈裴枝凑头去看,许景贤贴了防窥膜,没意思,居然有事瞒着你陈大爷,不过大爷我也有秘密,啥秘密来着,陈裴枝一拍脑门,点开邮件,继续看第三张照片。

铁栅栏外的棕榈树枝繁叶茂,绿到发黑的叶子盖住门牌号,陈裴枝放大照片,左下角有一处人影,戴着鸭舌帽,瘦瘦高高,穿着T恤,手臂像面条一样细长,左手腕上好像有串佛珠。

不是他眼尖,是这人的影子太惹眼,陈裴枝从来没见到瘦成钓鱼竿的人,连一点性别特征都分不出,唯一有特点的是这位同志腕上的佛珠。

陈裴枝从小泡在佛教周边里,他亲妈收集法器玉瓶一点不比买盲盒的小姑娘夸张。他们平时买完佛珠会找大师挂上黄金打造的护身符,上面刻着藏文佛篆,小小的,不明显,但眼下这位同志手上的佛珠快扎成刺猬,像买了黄金手串没来得及剪上面的标签。

陈裴枝暗自思忖,这都什么人啊,想炫富还是想昭告全世界:佛篆在手法力无边?他要真想积德不如去扫两天公共厕所。

陈裴枝轻哼一声,把照片调回原本比例,盯着发件人乱码的邮箱,思绪百转,这位同志能在这个档口给他发邮件百分之八十盯着航旅纵横,知道他们起飞降落的时间。

是谁分享了航班号?订票的人是梅清文的秘书,那位姐姐比他和他亲妈关系还铁,哪天陈裴枝有本事跟他亲妈叫板,五毛钱把公司卖了,那姐姐绝对能冲上来替梅清文教育他这个败家子。

手机跳出低电量警告,陈裴枝回头,熟练地招呼:“许景贤,充电宝。”

出门在外,有个许景贤等于拥有一切。陈裴枝给手机插上电,片刻工夫,走出机场,停车场边围满黑衣人,许景贤上前捏捏陈裴枝肩膀。

“你捏我干嘛?”

“怕你紧张。”

陈裴枝干笑两声,许景贤哪只眼睛看出他紧张?? 保镖在身后说话,他懒得搭理,随意摆手。

许景贤不放心地竖起食指,“这是几?”

陈裴枝无语,双手叉腰,站在车门边,看着保镖搬运许景贤收拾出来的行李,不回答。

许景贤又指着自己,“我是谁?”

“陈裴枝。”陈裴枝顿了一下,拖长音调:“你是陈裴枝,少爷。”

许景贤微怔,心想这下麻烦了,少爷又失忆了,一天失忆两三回,等于在身边养了条美人鱼。他另一只手攥紧手机,中医还没回复,百度医生管用吗?会把少爷的病当成绝症去治吗?

陈裴枝握住许景贤的食指,这才发现他指尖冰凉,皱眉道:“是一。”

“嗯?”许景贤眼角下的泪痣轻轻跳动,夕阳将他的轮廓染上暖黄光晕,陈裴枝忍不住靠近,呼吸喷在他颈肩,道:“你,陈裴枝,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