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恰是这把十厘米长的匕首,差点让他在梦里要了自己的小命。
许景贤的肩膀不仅有刀伤,钢笔印,最初针孔戳出来的伤口已经发炎,肱二头肌红肿不堪,药液渗进神经,许景贤在天亮时分梦游了。
梦里的他毫无意识,脑海里只剩干掉陈裴枝这一个念头,耳边有声音提醒他举起刀,许景贤闭着眼摸到工装裤口袋,掏出匕首。
他对着不知道是陈裴枝还是自己的胸口猛然扎去,鲜血四溅,胸口麻了一瞬,随后尖锐的刺痛传进四肢百骸,耳边响起鸟鸣,许景贤刹那睁眼,天地旋转,鼻尖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
“我……”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哇”地吐出黑血,大口喘气,脖子以下没法动弹。
窗外乌鸦盘旋,今天是个薄雾弥漫的阴雨天。
第六十九章 你干嘛躲着我?
许景贤缓缓蜷缩起腿,血从胸口滑到小腹,温热而黏腻,他重重喘了两口气,四肢有知觉了,咬住衣领,掌心用力,拔开胸口的匕首。
许景贤眸间闪过一瞬刺痛,撕开肩膀上的纱布,按住出血口。以往在保镖集训营受过差不多的伤,他手上动作不停,止住血,刀伤带来的阵痛折磨着神经,好在匕首避开了心脏的位置,戳在左胸第二根肋骨上。
许景贤缓缓起身,额头冒汗,他忍痛收拾完沙发上的狼藉,脑子不停闪过梦里的画面。
虽然没有刺向少爷的心脏,但他拔刀了。
许景贤盯着泛红的掌心,走向洗漱台,洗了很多遍手,掌心依然有股生锈的血腥味。
伤害少爷的事实没法遮掩。
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下去。
许景贤双手撑着洗手台,身后的门开了,他慌忙低头,不敢看镜子里的少爷。
梦里他举起刀,少爷没有躲,眼角滑落一滴泪,此刻泪滴在许景贤的心口,五脏六腑揪起来的疼。陈裴枝在他身后喊了好几声,许景贤浑然不觉,肩膀微耸,低头洗手,十指关节搓得通红。他脑海里亮起一道红线,得去医院解了自己身上的毒,才能回到少爷身边。
“你干嘛不理我?”陈裴枝眼窝深陷,下嘴唇全是牙印。
他抽搐的时候害怕发出声音,咬着不放,直到凌晨四点难受劲过去了才松口。
陈裴枝舔了下唇,舌尖腥咸,刚刚喊了好几声许景贤都爱答不理,他心里发慌,扶着门框,声音沙哑:“许景贤,你过来。”
许景贤站着没有动,胸口很痛,肩膀也是。
“我让你过来。”陈裴枝眼眶红了,想走到他面前,但肺疼迈不动脚。
他十指扣进门框里,怕许景贤听出自己的颤音,脸埋进毛衣领口里,道:“我昨晚做错了什么你告儿我,没必要不理人。”
“夫人快要来了。”许景贤打开水龙头,声音仿佛被冷水浸泡过,冷得发颤。
陈裴枝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喘了一口气,勉强稳住身形,“怎么,你今儿才知道我妈的威力?那之前你在老宅里对我动手动脚算什么?”他心里很乱,说不出挽留的话,“你丫下次找理由能不能动点脑子,让我当面戳穿很爽,很开心是么?”
许景贤一言不发,食指关节搓破了皮。
陈裴枝一拳打在棉花上,心里不痛快,嗓子疼到爆炸,暗骂:昨晚让你别走,你走了,今早躲着我,我做错了什么你躲着我?
我的世界只有你了,你还躲着我,你让我怎么活。
青春期的暴雨在心里下了很多年,陈裴枝喉结上下一动,真心话转化成毒针刺向镜子下面的人:“许景贤,我昨天哪得罪你了?你跟我说,别他妈在这当哑巴成么?”
从小到大,没人教过他怎么爱一个人,从出生那天开始陈裴枝的人生就被框的死死的,除了管理赌场其余感情都算走向歪路,从伦敦回来后,陈裴枝不想有事没事地跪在该死的佛堂前忏悔,他没做错什么,只是活在这个罪孽深重的家,花着梅清文的钱享受人上人的日子。
一场场酒会办下来,陈裴枝发名片的速度越来越快,之后参加画展,他盯着墙上的画,看不懂,只觉得画廊里空调很冷,转身想找衣服,只能看见合作伙伴笑着朝他举杯致意。
香槟喝了不少,年龄在增长,陈裴枝学会了伪装,将真心掩埋在混不吝的话中,日子一天天过下去,竟然也习惯了。
兜兜转转回到伦敦,还在这间公寓苟活,陈裴枝苦笑,他大爷的,不如死了算了。
门外传来脚步声,保镖按动门铃,声音随即从话筒里传来:“少爷,巴特西酒会定在中午十二点,您还有两小时准备。”
陈裴枝没吭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嘴唇发青,要不真做鬼得了,省得吊着一口气在这膈应人。
他转头看向窗台,心里盘算:做鬼应该就不用花梅清文的钱,任她摆布了吧。不行,梅清文肯定会给他烧纸钱,天地银行能拒收他亲妈的钱么?
“喀嚓”门从外面被打开。
“少爷,请准备。”保镖肩上挂着微型监控,陈裴枝最后瞪了许景贤一眼,转身进主卧,他走得很慢,扶着墙,后背渗出一层冷汗。
许景贤关掉水龙头,连他的背影都不敢看,转身和保镖微微颔首,“少爷这边麻烦你了,我去赌场换班了。”
“保重。”保镖和他握手,公事公办地站在主卧门口。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雨停了,窗外的乌鸦多起来,盘旋在屋檐下,街对面的教堂响起沉闷的钟声。
“咚。”
第七十章 越洋情书,跨国会议
教堂的钟声响了三下,保镖破门而入,陈裴枝自杀未果,被塞进保姆车。
车里弥漫着镇静剂的味道,造型师中途上车,对着他喷了小半瓶香水,又指示保镖给他换衣服。
陈裴枝双手被铐住,头靠在窗边,街头的咖啡店从眼前闪过,梧桐树一如旧时光,细长的树枝延伸到红绿灯下,挡住路牌,Waterloo的标识被遮的只剩两个圈圈。
日子过着过着,又回到了无生气的十九岁,陈裴枝半闭着眼,眼下的青黑遮不住,造型师给他配了一副无框眼镜。
保镖耳机响了,梅清文在监控另一头发表意见,保镖两指并拢,向下一挥,命令造型师换掉眼镜,配顶帽子。
梅清文轻敲耳麦,保镖了然,一连换了三四个造型,最后陈裴枝顶着黑眼圈和稍微整齐点的卷毛,对着保镖肩上的微型监控微微一笑,用口型道:“你满意了吧?”
保镖耳机又响了。
“少爷,您还能说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