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1 / 1)

第五十三章 注定是漂泊的命

于慈法师所说的西药不是别的,正是陈家在伦敦储存的成瘾性药剂。

这药从手臂注射,半小时内呼吸急促,随后大脑产生兴奋的幻觉,真真假假的事情串在一起,短时间内许景贤绝对没法分清自个的心意。

西药的副作用也很大,注射完,意识恍惚,像植物人一样躺在床上,半个月才能清醒,这忒么太耽误事了,好在刘屏团队里还有个老中医远程指导,陈志在伦敦视频连线配药,这中药的原理很简单,就跟三月天里去云南吃菌子差不多,菌子没煮熟,吃完眼前出现一系列牛鬼蛇神,分不清谁和谁。

陈志写完药单,刘屏亲自去抓药煎药,捏着许景贤下巴,强行喂下,于慈法师看在眼底,忍不住上扬,笑地跟耐克标一样。

这么多年,陈家在道上惹到的人不计其数,有人忌惮陈家背后势力不敢硬碰硬,有人声东击西想着法子整陈家。现如今最恨陈家的五个人总算聚齐,就等着今晚炸响的第一波雷,给梅清文拜个早年。

他们手里握着的“雷”不是别人,是花了半年才找到的许景贤。刘屏等这一天等了将近二十多年,今夜的计划在脑海里重复了十来年,他心潮澎湃,在屋里来回踱步,生怕药下少了,许景贤脑子还清醒,没法整垮陈裴枝,引梅清文出洞。

若是用商业合同之类的理由引梅清文出来谈判,大抵会比现在的计划轻松些,但没法达成他们的最终目的。

刘屏给自己做了半天心理疏导,还是担心许景贤这颗棋子半途出差错,他转身下楼,又跑去配了支西药,没有一点心慈手软,拔掉冰冷的针头,对着许景贤的肩膀猛地扎去。

药液一推到底,刘屏拔下针头,带出一道血线。

许景贤眉头一紧,嘴角溢出更多的血,却没有醒,他肩膀低垂,双手被捆绑在椅背上,无力地低垂。

恍惚间,许景贤脑子里被一股悲观情感的攥住,说不上来的遗憾与绝望牵扯大脑神经,他与陈裴枝相处这些年培养出的感情从胸口溢出,像萤火虫般在漆黑的潜意识里乱飞,飞进名为亲情,名为父母的瓶子里。

他看着父母不断清晰的脸,绝望的眼神与他对视,心脏一下子揪紧,好痛。许景贤缓缓走上前,抱住他们,胸口传来温暖,记忆回到旧时的荷花池畔,父亲抱着他走向桥头,母亲牵着他的手,在脸颊轻轻地蹭。

感情不断倒戈,许景贤彻底没法分清月亮阴晴圆缺,今夕是何年。

鼻尖的荷花香愈发浓烈,盛夏的太阳照在头顶,他试图睁开眼,胸口钝痛,一片乌云笼罩在头顶,好像所有的喜欢与爱都被黑色阴影笼罩,推不开,躲不掉。现实世界的北风刮在脸上,许景贤嘴角再次溢出血,垂直而下,染红了衬衫领口。

记忆还是很乱,四岁前的记忆格外清晰,后面的事被装进一个箩筐,像高考后的练习卷,于走廊窗台而落下,胡乱的飘,最后塞进垃圾桶,和青春一起不了了之。

许景贤在时间轴上奔跑,从二零零三年跑到二零一七年,飞机引擎声轰鸣,身边空无一人,他回头看,漫长的时间里陈裴枝的影子模糊了,快看不见了。

许景贤跑回到二零一六年,教室走廊,月色朦胧,化成斑驳光影的陈裴枝转身,轻轻扯住他的袖子,嘴唇轻动,不知在说什么,心底却有个声音告诉许景贤,他在告别。

为什么要告别?许景贤大脑一片混乱,想看清他的脸,心脏剧烈抽痛,仿佛有把匕首插入胸口,血染红了瞳孔,陈裴枝彻底消失。许景贤再次见着父母,远远地对他说要梅清文不得好死,他儿子就是一大祸害,在伦敦逼迫普通人注射成瘾性药物,这人该死,他背后的梅清文更该千刀万剐,是时候削弱梅清文的势力,弄垮她儿子,逼迫她谈判,让出老挝合作的港口。

这话以往没听过,这会却像小和尚念经般不断在耳边回响。

许景贤痛苦不堪,渐渐地,关于陈裴枝的记忆在倒退,时间最后定格在陈裴枝刚回国那年,许景贤坐在他床头,喂他吃退烧药。

陈裴枝回国后身体变得很差,三两头的肺炎发烧,问他在伦敦出什么事了,怎的把身体整垮了?

他不说,后来许景贤帮他试了试水温,递热水过去,问道:“你说以后带我去伦敦,打算带我去哪玩,或者你先告诉我,你最喜欢伦敦哪里?”

你最喜欢伦敦哪里,能忍着三年都不回国见我一面?

真正想问的话说不出口,陈裴枝也未曾察觉,撑着床单坐起来,头晕目眩,分别三年,他话少了,私下和梅清文说话,总是驼背,低头扣着手指甲,抬头时才发现眼底布满岁月摧残过的阴沉。

不过刚回国的陈裴枝没参加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应酬,还会和许景贤说说笑笑:“那百分百是希思罗二号航站楼啊,五号航站楼也不错,但现在维珍不飞了,所以我是二号航站楼毒唯。”

说完,许景贤的回忆戛然而止,陈裴枝微笑着消失不见,耳边又响起小和尚念经声:陈裴枝今生注定是漂泊的命,从来都不会和他长相守。

心中无端多出一份怨气,恨陈裴枝的不告而别。

他的恨意刚起了个头,陈裴枝忽然出现,许景贤心跳快一拍,恨意骤减,陈裴枝再次消失。

“陈裴枝,你要去哪?”许景贤对着空气大喊,最后留在他瞳孔深处的只是一个被水雾氤氲的背影。

爱恨交织,许景贤渐渐明白只有恨陈裴枝的时候,他才会出现。

想见他一分,恨意加剧一分,灭顶的恨意灌进四肢百骸,许景贤睁开眼,世界都变了样。

陈裴枝是谁?

仇人。

他心里这么想着,眼眶却被酸涩的硬块填满,恍惚间,悲伤的情绪冲破内心的闸口,许景贤眼泛泪光,如鲠在喉,心脏很痛,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潜意识告诉他,陈裴枝该死,梅清文罪大恶极,死不足惜。

第五十四章 家中常备速效救心丸

“你叫什么名字?”

许景贤听不清,抬头,有些重影,男人三个鼻子,八只眼,手里拿着白花花的板子在他面前晃,板子特亮,晃得他分不清白天黑夜,今夕何年。

许景贤用力甩了甩头,发丝垂下来,挡住眼睛,这下重影更严重,男人的身子被分成四等份,将他包围。

许景贤的腿脚被束缚住,毫无安全可言,他大脑产生了一种保护机制,指尖触上麻绳上的死结,靠肌肉记忆勾起粗短的绳头,用力向下拽。

这是做保镖后练出的技能,虽然梅清文的团队没让他进行抗药性训练,但长期的绑架演习勾起他仅存的理智。

许景贤身体向后倾倒,前半截的椅子腿腾空而起,他借力向前踹,男人闪身一躲,险险避开椅子腿攻击,许景贤双手背在身后,驮着椅子,脚下一个横扫,重新发起攻击,他的肌肉记忆盖过药物带来的记忆,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指令:先逃出去再说。

男人见许景贤不老实,和身后人对视一眼,掏出电棍,对着他手肘麻筋狠砸下去。

许景贤没躲开,身体发麻,西药的药劲上来了,他感觉不到疼,弓着背在墙角轻轻喘气。

“刘屏,你轻点,别给他手臂砸断了,没法提刀砍陈裴枝的大腿了。”低沉的男声隔着木窗传来,许景贤听得不大清楚,隐约捕捉到“陈裴枝”三个字,他眨了眨眼,盯着男人光秃秃的脑袋,心脏剧烈颤动,胸口好似下起一场盛夏暴雨,闷热的天气,骤雨落下,砸的四肢百骸疼。

刘屏眯着眼打量许景贤的状态,和身边人小声交谈,少顷,身边人微微颔首,转身离开。许景贤看在眼底,握紧拳,又松开,他听男人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许景贤没说话,他屈起膝盖,竟又坐回椅子上。

现实世界被暴雨淋湿,他一闭眼,耳边响起机械般的声音:“复仇,替我们复仇,先砍断陈裴枝的一条腿……”

“陈裴枝,陈裴枝……这个人死不足惜……”

“儿子,复仇啊,许家只有你了……”